“等我回来再说。天色不早了，”江若寒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我得抓紧时间进宫面圣。”

“那你去吧。”夏君陌从江若寒怀中离开，帮他披好外套。

于是，江若寒就急匆匆地进宫去了。

此时夏崇晟已经准备和江吟书二人一起度过睡前的轻松时光，但当他听到是江若寒求见，还是马上同意了。

“拜见皇上。”江若寒入内后直入主题，“皇上，臣来此是有个不情之请……”

“大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夏崇晟的态度很温和。他在朝堂上把江若寒称作“江爱卿”，但在私底下都是跟着江吟书叫“大哥”的，内心也的确是把江若寒当作自己的亲哥哥般尊重。

“说实话，朕曾两度与你联手抗敌，如今爹年事已高无法再上战场，朕又政务缠身实在走不开，便只剩你一人独挑大梁了。朕内心觉得有些对你不起，所以你的要求，朕定会尽量满足。”

“皇上言重了。皇上如今乃一国之君，若不到万不得已时当然不能亲征。皇上，臣来是想说，”江若寒切入主题，“杉儿已差不多到了该做事的年龄，臣斗胆想为他谋个一官半职……本该让他通过科举考试走正规流程，但臣实在已经没有时间等了。”

“这事好办。”夏崇晟淡淡一笑，“杉儿他才华横溢，就算不考试朕也相信他绝对能中三甲。不过，”他顿了顿，却又话锋一转，“他毕竟还年轻，朕若不通过科举直接授予他一个要职，只怕他会受人非议……这样吧，朕先让他当上官丞相的书令史，他若做得出色将来自然有晋升机会，你看如何？”

书令史算是个低阶属员位，就是帮大官们处理文书之类的。不过，当丞相的从属官能跟随丞相学到很多，在丞相退位后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谢皇上恩典！臣也替犬子多谢皇上！”江若寒对此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忙叩头谢恩。

回到江府后，江若寒将这一结果告知了江杉。

江杉闻言也很感激，这不仅是对夏崇晟，更是对江若寒：“爹爹，谢谢您走之前还惦记着为孩儿安排前程！孩儿一定会用心干好这差事的！”

“嗯。明日一早记得按时去参加早朝，以及跟上官大人报道。”

“好的爹爹。”

就这样，江杉有了着落，江若寒做着出征前的最后准备。

而同一时间，石培向石暮提出想要从军。

“你以为从军是儿戏！”石暮立马表示反对，“不许去！”

石暮是两度跟着夏崇晟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战场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一场战争的辛苦与惨烈，绝不是当侍卫的那点辛苦可以相提并论的。

每次归来带回的不仅是一身的伤，更是屡屡使自己夜半惊醒的梦魇。明知在战场上杀的都是敌人，但他们临死前鲜血淋淋的惨状仍会出现在噩梦中；还有战友们伤重或垂危时的惨痛呼嚎，那些残缺破败的身体……

石暮不想再让儿子经历那样的痛苦。

“爹，您为什么要反对孩儿？”石培对石暮的反应有些意想不到，“孩儿以为，我的死活您已经不想管了……”

“你这是哪里的话！”石暮狠狠瞪了石培一眼，“我从小养大的儿子，我能不想管吗？”

“……那您这段时间为什么……”石培去从军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索性就心一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对孩儿不理不睬？”

“我是对你严厉也不行宽松点也不行是吧？”石暮觉得自己这儿子可真难伺候，“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我对你严格要求是因为你要去当御前侍卫，现在你既然不当了，我自然不管你。横竖你都已经对我这个爹这么不满了。”

“爹您这是哪里的话！”听到最后一句话，石培很是惶恐。

“哎。”石暮叹了口气，“林姬被行刑前我去找过她，问她到底跟你说过些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求我不要再对你这么严厉，也告知了我你的想法。你一直都觉得我偏心，觉得我只喜欢你弟弟，是吗？”

“……您……您特意为了我的事去找过林姬？”

这个认知让石培一下子感动起来。他没想到父亲对自己那么上心，还会去找人专门聊这个！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石暮忽然开始在自己房中翻找，然后从柜子里找出一叠纸，“这些都是你弟弟写的诗稿，也许他写得很好，但你觉得我真的懂怎么品鉴这些玩意儿？我跟他和跟你的共同语言，到底哪个多？”

“……！”石培心中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是啊，自己才是要子承父业当御前侍卫的那个人，才是真正能理解父亲一路以来艰辛的那个人啊！

“你的确不是我的亲儿子，但我向来把你视为我的长子，将来石家的家业也是准备让你来继承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改变过这个想法。”

“真……真的吗？！”石培一时间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你不信？”

石暮拉着石培的胳膊就走到门外，“来人，把夫人和小少爷他们都叫过来，我有事要宣布。”

“是。”

当众人齐聚一堂时，石暮宣布道：“从今日起石培就是我石家的世子，你们没有异议吧？”

“我能有什么异议嘛。”石筠抱着他养的小猫咪撇了撇嘴，“爹爹你向来最重视大哥，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石培闻言更是目瞪口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石筠一边摸着猫咪的头一边说道，“爹爹每天在你身上花的时间有多少，在我身上花的时间又有多少呀。要不是我主动拿些诗去争取点存在感，爹爹怕是早把我忘了。”

“这又是哪里的话？”石暮笑了笑，拍拍石筠的肩，“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考虑到你大哥要继承家业，我才必须多花些时间来培养他。爹并不是不认可你的才能，但你性情恬淡追求轻松安适的生活，当世子过于辛苦，并不适合你。”

石筠笑道：“听起来爹爹不让我当石家世子全是为我好，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石暮笑道：“你们今后也不用再争风吃醋，我以前实在是时间不够用，现在清闲了，筠儿你要是想我可以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看你会不会烦。”

石筠笑道：“我当然不会烦呀。”

“真不会烦？那我也拿着戒尺像逼你大哥那样逼你练功。”

“……那还是算了。”石筠的笑容逐渐凝固，“我还是养养猫写写诗吧。”

石筠和江杉一样是动物爱好者，两人还经常一起交流养动物的心得体会。

听着他们父子俩轻松愉快的对话，石培先是下意识地像从前一样羡慕弟弟。但这次他马上就意识到，原来弟弟居然也是在羡慕他的。

“爹，都是培儿错了！”石培忽然往石暮脚边一跪，“孩儿若早知爹如此重视我，又怎会受林姬的挑拨行差踏错替她遮掩！爹，孩儿不是对您不满，正因为您是我一直以来最敬爱的人，我才会如此在意您对我的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