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夫人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盯着舒秋雨的面容，压抑着哭声，捂住脸颊，道:“因为你才是……我的亲生儿子……”

舒秋雨压根就不相信:“你也得到你一切了，我也已经毁了……我如你所愿，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养我的二十年，我也够还你的了……”

舒夫人瞪大眼睛，泪水不要命地往下掉，她想要抓住舒秋雨的裤腿，却对上宋胤警告的眼神。

那眼神阴冷的，仿佛从地狱而来。

舒夫人吓得收回了手，她盯着舒秋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庞，从睫毛到鼻子，她道:“你就是我儿子……”

“我一辈子精心算计，却终究没有算得过那个女人，她换了我的孩子……”

舒秋雨别过头，搭在宋胤的肩膀上，宋胤眉毛堆在一起，他低声道:“我现在就带你走……”

舒秋雨无力地摇了摇头:“别……”

脚底的雾气一顿。

舒秋雨道:“让我靠一会儿……”

事情总要解决。

而我终究要面对……

宋胤半搂着他:“好。”

舒夫人的话还在继续。

“……你真的是我的孩子……”舒夫人忽然大哭起来，她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拿出亲子鉴定表，努力地递了过去，“真的……妈妈错了，妈妈被算计了……”

舒秋雨没看那报告，他低声道:“就算是又怎么样？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白色的纸张忽然从手心掉落，舒夫人似乎是不敢相信:“不，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我不同意……”

“舒夫人，”舒秋雨声音冷漠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他几乎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道，“我已经毁了……你放过我吧……”

“不，不可能……秋雨，你是妈妈的孩子啊……妈妈错了……”

“让你的保镖让开吧，我不想再上电视了……”舒秋雨感觉大脑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慢慢开始瓦解他这些天做出的屏障。

“既然知道你生下来是个错误，那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去死，你怎么不去啊……”

“不是，他只是一个私生子……”

“陆桉为了救你死在了你的面前，你竟然能这么冷漠……”

“秋雨，你不是要下地狱陪我吗？”

……

他开始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但却被人一把拉着，耳边有人担忧:“秋雨……”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把我当废物养的不是你吗？拉我出去顶罪的不也是你吗？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不还是因为你吗？!”

“什么亲生儿子……有用吗有用吗？!你能不能走啊……算我求你走啊走啊!!！”

舒秋雨感觉受不了了，他抱着脑袋，痛苦的嘶吼道:“我头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为什么？!”

宋胤再也忍不住了，抬脚就踹开了面前堵路的黑衣人，大步踏了出去，其他黑衣人见状，下意识地就要阻拦，却被后来的几个人“不小心”撞倒在地。

“哎呦我没看路，你没事吧？”那几个“人”站了起来，道歉着。

黑衣人闷哼一声，愤恨地看着远处空荡荡的走廊，道:“滚!”

＃

另一家医院。

舒秋雨被打了镇定剂，正躺在床上掉着水，宋胤就坐在他旁边，沉默着摸摸他的脸颊。

医生在一旁心惊胆战的。

他只是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却不曾料到门突然被人踹开，然后他就被强制留在这里了。

他正哆哆嗦嗦地整理着药，余光忽然瞥见门外凭空多出来的两个人，他吓得一抖，药品哐啷啷的，全掉在了地上。

宋胤不耐烦地瞪着那医生。

医生声音都不稳当了:“我我我立马就走……就走……”

说完后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门外的大殿下就带着顾其瞻走了进来。

顾其瞻一看见舒秋雨这样，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他是知道舒秋雨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绝望。

大殿下看着顾其瞻微红的眼圈，顿时皱了眉:“不许哭!”

顾其瞻别过头不说话。

宋胤受不了了，抬手施了个术法，将舒秋雨保护在雾气中，让他免受外界的干扰。

他冷眼看着两人:“出去!”

大殿下坐了下来:“何必这样？我不过是来给你送个情报，顺便来看看。”

顾其瞻正要起身走到舒秋雨旁边，却被大殿下扣着腰就坐在了他腿上。

顾其瞻挣扎着:“你放开我!”

大殿下幽幽道:“主人的话你都不听了？”

顾其瞻挣扎的动作一顿。

宋胤懒得搭理这两个人，他道:“什么情报？”

大殿下正色道:“父王找你。”

宋胤想也没想，道:“就说我身体抱恙，去不了。”

大殿下嗤笑一声:“那可不行，现在不只是你，连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王监视之下，我可没那么大胆子，敢顶风作案。”

宋胤抬眼:“父王找你了？”

“嗯。”

“谈了什么？”

“无非就是关于情爱之间的问题，让我劝劝你，同时，也想让我放下这些虚无缥缈的爱情。”大殿下说着，就瞄了顾其瞻一眼，顾其瞻面无表情，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这两兄弟之间的事。

宋胤嗤笑一声:“活该!”

大殿下:“……”

他幽幽地盯着宋胤:“你幸灾乐祸什么劲？我们半斤八两。”

宋胤道:“那也是拜你所赐。”

大殿下摸着顾其瞻的腰，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道:“那你跟我一样不就行了吗？大闹一场……不要名，不要权，只要一人足以。”

顾其瞻别过头，却被大殿下用手掰过下巴，直接亲了一口。

宋胤冷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能够放下一切，想干嘛就干嘛。”

大殿下道:“不然呢？”

顾其瞻受不了了，一巴掌拍在大殿下的手上:“殿下要是像你这样，我们半西岭人早就死了。”

大殿下一把抓住顾其瞻的手:“你什么意思？”

宋胤道:“连他身世都不了解，目的是什么，所追求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是为了他？”

大殿下动作一顿:“你又什么意思？”

宋胤:“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想的这么轻松。我的母亲，是半西岭人的首领，而我的父亲，是西岭的王，我生来就是肩负着维护两族之间的和平，但奈何西岭人根本看不上半西岭人。”

大殿下眯着眼睛没说话。

宋胤讽刺道:“不是我不想放下，是我根本放不下，我一旦放下了，毁的就是几千万条半西岭人的命。”

顾其瞻道:“殿下是我们所有半西岭人心中认可的主人，殿下在，我们才有人权，在西岭，我们才有立足的地方。”

大殿下看着顾其瞻。

顾其瞻道:“我们身心都是交给殿下的，一辈子只为殿下生，为殿下死。”

大殿下扯了扯嘴角:“在我面前，你说要为另一个男人生生死死的，不太好吧。”

顾其瞻垂眸:“实话实说。”

大殿下看向宋胤，语气幽幽的:“你现在的意思，就是:无论是西岭的王位，还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他看了一眼被雾气保护得好好的舒秋雨，随后注视着宋胤:“你都要？”

宋胤嗤笑着:“怎么？我记得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掩饰过我自己的野心。”

“我知道，”大殿下揽住顾其瞻的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目光，道，“那我现在跟你做笔交易。”

宋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眼道:“想帮我？”

大殿下点头:“对。”

宋胤道:“为了你怀里那个？”

顾其瞻脊背一僵。

大殿下沉声道:“是，我想要事成之后，我怀里这个，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只能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宋胤道:“那这可跟我无关。”

大殿下抬了抬眼皮:“怎么，不同意？”

顾其瞻也抬眼看向宋胤。

“他们要跪我，是因为几千年没有改变的传统，我是他们心中的王，受得起这一拜，但在我眼里，他们从不是物品。”

“他们可以为我办事，可以听命于我，但是从不属于我。”

“我亲爱的哥哥，你要是真想得到他的心，你就自己去追求，”宋胤道，“你要追求的这颗心，与他们想要臣服于我的忠诚之心，完全不同。”

大殿下看向顾其瞻，轻声道:“是吗？”

顾其瞻回过神，道:“是。”

“那我现在，得到宋胤所说的那个心了吗？”

顾其瞻没出声。

宋胤冷笑一声:“你身边的莺莺燕燕都处理干净了吗你就敢问他这句话!”

大殿下抬眼:“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我知道你怨我，但毕竟已经都过去三个月了，气也该消了。”

宋胤毫不留情地反驳道:“那他走了已经十年多了，你气怎么没消？”

大殿下面皮一僵。

宋胤道:“我管你怎么想。你要是不乐意，那就别在这里碍眼。”

大殿下扯着嘴角，然后就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衣服，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不去见父王，不出十分钟，就会有大批的杀手过来追杀他。”

宋胤没出声。

“到时候谁也护不住他。就算是你也不行，”大殿下拉着顾其瞻走到了门口，“按照你现在的情况，权力才是重中之重，没有权力，你拿什么护着他？”

宋胤上前关门:“出去出去!”

“啪”

“……”

大殿下看向面前关上的门，然后看向顾其瞻，“你猜他什么时候会开门？”

顾其瞻:“不知道。”

大殿下道:“不出三分钟。”

话音刚落，“咯噔”一声，门开了，宋胤揉着太阳穴走了出来，看向顾其瞻:“有时间吗？我记得你跟秋雨的关系很好，帮我照顾他一下。”

顾其瞻刚要点头，大殿下却一把把人拉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宋胤:“就这么明目张胆跳过我？”

宋胤:“……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想杀秋雨的。”

大殿下一噎。

宋胤低声道:“你比我更了解失去喜欢的人的痛苦。”

大殿下一愣。

“算我求你，在我不在的时间，护着他一下，”宋胤叹息地喊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