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环境下，一个人心理崩溃，连带着其他人也全线崩了。

老张强撑着的淡定面具终于破碎，他目眦欲裂，开始歇斯底里地求救。

就在众人恐惧到即将疯魔之时，原本空灵的歌声突然尖利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的吟唱仿佛催命的刀子接连往他们的脑子里扎，老张克制不住抱着脑袋在船板上打滚痛叫。

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恐惧，还是因为这诡异的歌声，船板上的气氛越发狂躁焦灼，毫无预兆的，众人互相攻击了起来。

而且还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互殴，每个人拳头落下的时候好似恨不得对对方下死手，仿佛只要打死了对面那个人自己就能保住性命一样。

混乱之中，谁都没有发现老张从裤兜里掏了一把小刀出来。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子，正准备狠狠扎进面前人的心口，却刚好被一旁打得正投入的二人撞歪了。

那刀尖不但没有没入对面人的皮肉里，反而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却也给他的脑海带来了片刻的清明。

他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这次出海算是撞上硬茬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对他们下狠手，但他知道，如果再不赶紧想办法，今晚他们这一船人怕是都要交代在这茫茫大海上了。

想到方才是被刀扎的疼痛才让他抓回一缕神智，老张咬咬牙拔出了扎在腿上的小刀，高高扬起就打算给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来一刀。

然而，那刀尖还没落下，萦绕耳畔的歌声又变了。

变得舒缓而温柔，让人想起世上的所有美好事物。

想……

想去寻找那些美好……

只要从这艘船上跳下去就行……

老张手中的小刀哐当一声掉落，船板上那些原本姿态癫狂的人也慢慢停止了动作。

所有人的眼神全都变得呆滞无光，一个接一个地站到了船的围栏前，动作迟缓而笨拙地翻出去。

随着接二连三的落水声传来，被这一场“猎杀”大戏震得目瞪口呆的陈悠悠总算回过神来。

她看着仍旧在专心低吟浅唱着的虞鱼，赶紧出声制止：“小鱼，别弄出人命。”

听到声音的虞鱼机械地瞥了她一眼，眼睛已经变成了海一般的蓝色，眼神里是无机质的冰冷。

陈悠悠心里咯噔一下，又放柔声线喊了一声小鱼。

见小家伙依然没什么反应，陈悠悠心内慌张，她尝试着把龙珠的力量凝聚到右手上。

然后一边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开始不停地在她耳边喊她。

终于，小家伙眼神动了动，脸上的冰冷尽褪。

海上起了风，浓稠的白雾顷刻间迅速退散。

在虞鱼喊出那一句“悠悠姐姐”时，那些落水后毫无动静的人好似大梦方醒，开始剧烈地挣扎扑腾。

陈悠悠紧紧地握着小家伙冰冰凉的小手，后背汗涔涔的一片。

从发现虞鱼不对劲到她神智回笼，其实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可陈悠悠却觉得度秒如年。

这群拉绝户网的人固然可恶，可罪不至死。

一船人十多条性命，不能真的就这样葬身在这海里。

浓雾完全退干净后，陈悠悠才发现东方已有微亮的光芒。

已经是要到早上了。

在那群人从控制中醒过来时，她们就已经撤到了比较远的地方去。

她远远地瞧着那些人围在船的四周，脸上仍是惊魂未定的胆寒，终于还是大发慈悲地在回到岸上后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他们开过来的船规格还蛮大的，估计不是什么“散兵游勇”，而是有组织有队伍的职业渔民。

现在这大船反倒成了他们的阻碍，没有绳子没有着力点，他们根本爬不上去。

只能悲催地在海里继续泡着，等着向路过的渔民求救。

海岸警察赶到时，天光已是大亮。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陈悠悠只解释她是想早起看日出，结果就发现了这群形迹可疑的人。

问话的老警察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不相信几个大字。

昨晚阴雨连绵，谁家好人家会选这种天气来海边看日出啊。

而且，他看向那群被带回来的渔民。

全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甚至有一个腿上还有刀口。

根据去带人的手下说的，他们顺着陈悠悠指的方向往前开了至少半个钟，才找到这群泡在水里的人。

而从陈悠悠报警到他们赶到，出警时间顶天也就十五分钟。

正常来说你发现人家举止可疑，应该是第一时间报警才对，怎么中间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差？

总不能是这小姑娘站在海边就看到了他们在海里非法作业吧？这不是胡扯呢吗？千里眼再世？

这事儿无论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见陈悠悠没打算再解释的样子，老警察沉下脸来，正准备再盘问几句。

虞鱼突然沉下脸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对面的几个警察，说道：“报警人说的就是真的。”

是真的……

真的……

等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老警察还有点茫然，他刚才怎么忽然走神了？难道是因为昨晚值了夜班精神不济？

对上陈悠悠温柔笑着的脸，老警察公事公办道：“陈小姐，这些人如何处置我们会和相关部门对接的，后续如果需要补充其他细节，希望陈小姐可以配合一下。”

俨然已经是相信了陈悠悠说辞的模样。

警察押着那些人走时，还忍不住在吐槽。

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船上的绝户网证据确凿，已经装好箱的渔获里还有很多小鱼苗。

真就是准备把这些海洋生物一网打尽，不考虑可持续发展了呗？知法犯法胆子也是真肥了！

被押上警车的时候，老张还使劲在喊着他们见鬼了，差点被鬼杀死了之类的话。

老警察连给他一个眼神都欠奉，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他们为了给自己脱罪想出来的荒唐说辞。

就跟那些犯了法就嚷嚷着自己是精神病的人一样。

还见鬼呢？

你不如说是那些冤死的小鱼小虾来索魂还可信一点。

还想把锅推给鬼，鬼知道你这么冤枉它们吗？什么牛马啊！

不想再听这人胡咧咧，老警察给下属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赶紧把人押走。

陈悠悠牵着虞鱼的手目送警车离去，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那只小手在她掌心里轻轻地抠了抠，她低头对上小家伙略带不安的眼神，朝她勾起了一个爽朗的笑：

“小鱼儿，饿了吧，姐姐带你去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