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男孩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眼神里面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恨意。程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们手上的铁锹，趁着他们没有注意，抢了过来，铁锹的头对准了他们。

“离开这里。”他威胁的对着他们吼道。

程沐蹲在男孩的面前，将自己的证件拿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小朋友，你应该认识这个徽章，是不是？”

男孩皱着眉头点点头，但是依旧很防备的看着她。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拥有这个徽章的人，都是好人，是不会伤害你的人？”

男孩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父母，他从电视上看到了这个图案，拥有这个徽章的人都是帮他们抓捕坏人的，惩罚坏人的。

他看着手里面的铁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会将我们赶出去吗，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爷爷说，如果有外面的人进来，我们就要搬家了。”

程沐抚摸男孩的头，语气轻柔的问道：“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三年了。”

“那你今年多大了？”

“我六岁了。”男孩诚挚的眼神看着她，看到这双漆黑的眼睛，程沐想起来了，当时她站在窗口看到的一双眼睛就是他的。

“那上学了吗？”

男孩摇摇头，说道：“妈妈会教我识字的。”

程沐看向了前面的人，男孩的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长得非常的瘦弱，眼睛红红的，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她的头发几乎掉光了，皮肤却像是生病了一样的发白。

女人护着男孩就要走，男孩却说道：“他们不是坏人，是过来帮我们的人。”

男孩被困在了这里三年，他活动的范围几乎就是这栋楼，有时候也会出楼，不过也只是围绕着这栋楼活动。

他们害怕在几公里外的其他住户发现了他们，一旦被人发现这里住着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他们会不会得到帮助不确定，但肯定以后就会流浪街头了。

这七八十人中，有一大半的人都是老人，他们的生存能力低弱，如果没有栖身之处，外出打工，很多人都不敢聘用的。

“你们住在这里最长是多长的时间？”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就在程沐以为他们拒绝回答的时候每一个老人说道：“七年。”

七年？就像这栋楼的楼层一样高，程沐他们光是在这里面待了两个小时就快要受不了，而他们却在这里住了七年。

“你们是签约了合同？”

“是的，但是签约之前他们说可以给我们安置一个家。”

“他们毁约了？”

“他们说等到这栋楼被重新改造之后，我们才有新的住处。”

这栋楼还在这里，就是说明重新建造的计划停止了。

“他们毁约，你们可以起诉的。”

“起诉不了。”一个年轻的男子说道：“安置房是口头协议，因为他们之前给了我们一笔钱，最高的八万。留在这里的老人，是因为那笔钱被他们的孩子拿走了，而他们又是舍不得吃喝，见房子没有改造，就继续留在这里了。”

“那年纪比较轻的你们，为什么也留在这里？”程沐也看到了一些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出去打工，住的出租房也比这里好。

“我们想要安置房，要是我们都走了，安置房谁来讨要，他们一直不给，我们就一直占着这栋楼。”

程沐有些不能理解，他们可以拿着那几万块钱租个房子住，为什么一定要死守着这栋楼房。

“因为我们这里很多人是黑户。”人群人中唯一坐着的老人说道。

以前这里稀稀落落的只有十几户人家，而且都是一间破茅草屋，他们的收入来源就是农作物，一年的收入也只有几千块。

加上之前的人重男轻女，导致村庄里面的男孩讨不到老婆，所以他们就想到了去买人。买回来的媳妇，来源的渠道自然是违法的，而他们生下的孩子也是黑户。

村子之前还有一个私塾的小学，现在是没有了，孩子们也就是在那里读书识字的。

后来这群孩子长大了，也是打零工，大家合伙建造了这栋老式的居民楼。没过几年，没想到竟然有人想要收购他们的房屋，只要价钱给足了，他们也是很开心的。

可是价钱给的并不多，这些黑户的后代也是黑户，成了一个头疼的事情。

现在去哪里都需要身份证的，没有身份证，他们想要租房，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一直生活在这里的人，跟外界的接触并不多，有的人一生都是在大山里面度过的。

程沐为他们的遭遇感到痛惜，但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更多的来源于他们自己，他们买卖人口，让孩子成了黑户，现在又是占着这栋楼，就算程沐想要帮他们，看到他们可怜的生活，但心里面，对这样的人更多的是怜悯的恨意。

她抱住了那个小男孩，对着他们说道：“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走出来，但是这些孩子，不能说他们生了什么病，去不了医院，挂不上号，就将他们的尸体放在了你们早就准备好的棺材里面。那是你们想要的生活，并不是他们希望的。”

小男孩并没有听懂程沐说的话，而是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伸出双手奔向她的时候，女人也哭了。

她在这里生活很久了，一直生活在黑暗里面的人，是见不得外面短暂的光明。

“我们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会有地方让我们住下吗？”

“会有的。”

他们建造了这栋类似蚂蚁洞的鬼屋，吓走想要进来的人，他们也只是被生活压迫的不成样，过着人非人，鬼非鬼的日子。

其实他们每个星期都会出来一趟，有的人也会在外面工作，不过也都是兼职，赚取的不多，他们也会搜集垃圾桶里面的衣物，不在乎干不干净，只看自己能不能穿上。

可想而知这一次程沐的直播又迎来了多少人的关注，此时她躺在地板上，看着之前网友的评论。

她吃着糖果，翻动着评论，然后对着身后的穆旻说道：“有人曾经也住在这栋楼里面的。不过她不是黑户，而是被拐卖的女孩。”

这样想来，其实最可怜的不是守在那栋楼里面的老人，而是那些无辜受害的女孩，她们的青春被人骗到了这里，最后在这里被迫扎根，为这座大山诞生子嗣，可她们的自由却被禁锢住了。

“让你看评论，还看的一脸的愁容。”穆旻洗完澡坐在了她的旁边。

“我就是感叹的比较多而已。房屋收购的确是因为李将答应的安置房没有下派下来，让这些人没有地方住，不过这件事情曝光了之后，那栋楼也在李兴言的注意下，开始要重新拆迁再修建了。”

“住在里面的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局里面已经想好了，给他们找到了临时的住处，现在他们最关键的是，怎么才有身份证，不能一辈子都是黑户。”

程沐将口中最后一点的糖果咬碎了，看着穆旻说道：“你看那些人是不是对李将的丑恨很深？”

穆旻想了一下，“有，但他们自己本身也是理亏的一方，他们私自占用了已经卖出去的房子，而且李将已经给了他们一笔钱，说是有安置房，但那也只是口头协议。我觉得他们守在那里，最大的一点就是迂腐跟贫穷。”

程沐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摇头，一边赞叹道：“果然是你，说话一针见血，让人猝不及防的难堪。”

“我是说错了那里了吗？”

“没有，你就是太实在了，你说的那两点其实都盖过了他们对李将的恨意。如果不是思想封建，他们也不会提前这么早给自己准备棺材。而且他们要是杀了李将，那安置房更不可能给他们了，毕竟口头协议也是李将自己亲口说的，他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程沐翻看之前看到的一条弹幕。

“有人评论李将为什么收购的都是老居民房，位置也是非常偏僻的那种。原因有二，第一是房子便宜，住户也是好忽悠，第二是他真正的想法掩人耳目。李将有一个房地产项目突然取消，甚至这个项目还没有对外公布过，李家也是因为这个项目，才会破产。”

“你的意思是海岛乐园也是他们李家的，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发海岛乐园？”

穆旻没有明白过来，“既然开发海岛项目，那为什么要选择低调和掩人耳目，还需要采购其他房屋当做掩盖。”

“我记得小新之前跟我说过，周虹说李将有阴阳合同，”

“房屋收购也是她最先提出来的，周虹对这件事情应该知道一些。”穆旻喃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