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赫连觉朝自己看了过去，那人便继续笑道：

“今日投瓜掷果你也要与人计较么？”

赫连觉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是他的长姊赫连敏。

原本沉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他又往赫连敏的马车中看了一眼，奇怪道：

“今日长姊怎么一个人过来，谢少府呢？”

赫连敏的夫君谢蔚乃是夏国的少府，位列九卿，往年的上巳节都是他陪着赫连敏一起来的。

故赫连觉有此一问。

“他啊，本来都已经上马车了，结果又临时被父皇给召了回去。”

“怎么，还是铸币那点破事吗？”

“应当是。忠勇侯这一变，牵扯出不少来。罢了，今日出来踏青寻乐，我们不谈朝堂上的事。”

赫连敏说罢，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在了赫连觉身侧的女青身上。

“倒是你，能在上巳节这天看到你携伴出游，属实是难得。”

“嗯。这是女青，上次在母后宫中长姊应当见过。”

见他们提及了自己，女青这才朝着窗外赫连敏的方向拜了拜。

“婢妾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在向赫连敏行礼的之前便放开了赫连觉的手。

等她将手拿走，赫连觉这才发现，原来方才他与长姊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拿着帕子轻柔地在替他擦拭指尖的果汁。

先前他捏碎了两个果子，便弄脏了手。

那样轻柔与舒适的动作，方才与长姊说着话，他竟然都不曾察觉到。

他也不知道是他变得迟钝了，还是他已经如此习惯于她与自己的接触了。

还不待她行完礼，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她的手抓在了手心，一下又一下地揉捏着。

她的这双手，怎么这么小又这么软呢。

“走吧，我们下去步行，山中有湖湾，还有雅阁，我们去那里。”

“喏。”女青被赫连觉牵着下了马车。

赫连敏亦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车。

两拨人结伴而行，没多久便看到了一片宽阔的水域。

这是延河遇山阻滞而形成的一片半封闭湖湾。

此湖湾平日里只供皇家赏乐游玩，只有在上巳节这日才会对平民百姓开放。

同时这一天也是寒门或平民唯一一次可以结交贵族的机会。

往年便有某某自荐为某位皇子或公主门客的，亦有凭借出众姿色与才情自荐枕席之人。

因此女青他们过去的时候，浅滩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不过知道或不知道赫连觉的都不敢靠近他。

知道他的不敢挑战他的脾气，不知道他的仅是看他身后带的那十个黑脸侍卫便也不敢靠近了。

再往前，便是一条长长的木栈桥，栈桥的另一头连接着两座水榭阁楼。

这阁楼乃是夏皇帝继位那年在湖心修筑的。

一座气势恢宏，一座典雅别致，隐匿在这湖光山色中格外风流。

平民们不被允许踏上此桥，但也不乏有在湖湾中泛舟的。

常有人因能被皇室子弟邀请入雅阁而引以自豪。

女青便是在大部分人艳羡的目光中踏上了栈桥。

“怎么样，你觉得此处如何？比起你在医书中看到的那些名山大川如何？”

一边走，赫连觉一边问女青。

碧水青山尽收眼底，女青感到赏心悦目。

“此处风景美不胜收，谢殿下携妾同游。”

在这广阔的天地中，没有高墙大院的阻拦，女青只觉眼前一切都舒展开来。

见她一副欢喜惬意的样子 ，向来走路带风的赫连觉不自觉也放缓了脚步。

走在前头的赫连敏恰巧回头看见这一幕，忍不住与身边的人感慨。

“还从未见过他对谁这般有耐心，真是稀奇了。”

她身边的婢女便附和着道：“平王殿下亦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身边夫人温柔似水，实属阴阳调和。”

“嗯，阴阳调和，你说得有理。前头阁中可是长乐郡主？自她出嫁，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走，去看看。”

前方恢弘的主阁楼中已有不少皇亲贵族，他们来得早。

赫连敏还未近前一众人便迎了上去，一时间，说笑声不断。

女青听到他们的谈笑声，不禁朝那边看了一眼。

眼看着距离那座阁楼越来越近，她便试探着开了口：

“殿下，妾有一个请求，不知是否合时宜？”

“你说。”

“妾观前方阁中多贵人，他们或都与殿下有着血系亲缘关系，今日遇见，免不得要与殿下寒暄一番，如同迎接长公主殿下那般。但妾身份低微，又少规矩，也不习惯这般场合。阁后还有一水榭，妾想前往，不知可否？”

赫连觉眨了眨眼。

他们会像迎接长公主那般迎接自己？那绝不可能。

他们都怕他，见到他后一个个都跟小鸡仔似的，谁还敢欢声笑语地大声喧哗。

“那便不过去，我们直接去后头，那处反而清静。”

他今天是特意带她出来游玩的，又不是特意来见这些人的，他们爱干甚干甚去。

虽然更想一个人呆着，但他的决定女青并不能左右。

她点头：“多谢殿下垂怜。”

事实也正如赫连觉料想的一般，他往阁边去的时候根本就无人热情来迎他。

但他们说笑的声音却小了许多，显然是在小心翼翼等他过去，随后再硬着头皮寒暄。

赫连觉也没拿正眼瞧他们，压根就不打算过去。

不料刚走到转角处，一名衣饰华贵，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三兄！三兄留步。”

此人叫的正是赫连觉。

一见是老七，赫连觉便想起了一件事，刚好有几句话要问他。

他这便转身面向女青，俯身道：

“你先去，我稍后便来。”

“喏。”女青退后几步，转身离去。

她还未走远，便听见方才那个声音道：

“三兄，这便是你从西玉关带回来的爱妾么？”

赫连觉：“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

这座水榭比邻山壁。

山壁陡峭光秃，裂开的石缝中竟生出了一株桃树，倾斜着横向生长。

此时桃花开得正盛，女青一伸手便能碰到那些花朵。

见此情形，一旁随侍的阿姜不禁道：

“真美，但夫人比这花还要美。夫人可要用些点心，都是今早新鲜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