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是？”

待到房间里终于响起阿波尼亚的招呼声，林旭这才走入病房，看着病床上娇躯宛如纸片般纤薄的女孩，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方才为女孩清洗身体的阿波尼亚。

“是病。”阿波尼亚眼眸低垂，温柔的眼神似能滴出水来。

“抱歉，我有些没听懂。”林旭老实巴交地回答道。

“这孩子一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病痛，但……如果是你的话，她应该会愿意的吧。”阿波尼亚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她眼眸低垂的模样分明透露着浓浓的悲伤。

林旭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他在阿波尼亚的招呼下走上前去。

“如果是你的话……”

阿波尼亚呢喃着，将包裹着女孩的被单掀开一角，林旭这才发现包裹在女孩腿部的根本不是什么石膏，更像是被胶带卷成一团又一团的棉花。

她一直以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伤疤么？

伴随着胶带的脱落，林旭也得以看见女孩细腻的肌肤下那弯曲的紫色纹路，宛虫子般在女孩的小腿上蜿蜒，使得女孩原本纤细白嫩的双腿变得狰狞。

这对于爱美的女孩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林旭顿了顿，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胸中似是翻涌着浪潮。

“温蒂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这时，阿波尼亚说起了女孩的故事：“福利院的孩子到了十八岁就该出去独自生活了，温蒂很优秀，但她自小身体便弱上太多，即便我们很不舍，但我们不得不接受这项规定，但就在我们为她举行饯别宴会的这天晚上，她突然晕倒了。”

“我们辗转各个大型医院都无济于事，只好选择留院观察……我们福利院本来就因为早年的过度耗资坚持不下去了，更别说温蒂一直是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好起来，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她一病不起，然后这天晚上遇到了我。”林旭有些痛苦闭上了双眼，是不愿面对眼前的女孩还是面对事实他也不知道。

“嗯。”阿波尼亚那双慈悲的双眼再度落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缓缓开口：“在你来到之前，温蒂原本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可在你来到她病房的那一刻便苏醒了，这……”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林旭突然有些恼怒，他气愤于这个女孩欺骗了自己，更气愤于心中的那份不甘。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并不如大家所说的那样神通广大，我是人，从来都是！”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抱怨着：“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总会发生在我的身边，但我就是不想去管！这根本与我无关！我还有我的生活，有我的家人！这种破事就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办就好了！好好听医嘱，好好吃药！我又不是什么英雄……\"

“……”

至始至终，阿波尼亚就没说过一句话，而是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盯着眼前不断吐露着内心不甘的男人。

“……这根本不关我的事！总会有人去付出、去牺牲的是吧！我只需要在刷视频或者干着别的什么的时候给他们点点赞就行了啊！”似乎是从那一声声抱怨声中拾起了些许勇气，林旭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直视着面前悲天悯人的女人。

可只是一眼，他那堆积起来的勇气便如戳破的气球般塌陷，他缓缓低下了头：

“明明……这些都与我无关才对的……是吧？”

“……”阿波尼亚依旧沉默着，似在斟酌着言辞、又似在寻求那一份意动。

嗡——

手机的嗡鸣在此刻打破沉寂。

是苏。

“仪器都准备好了，过来吧。”

根本没有过多的修饰，就是这么一句提醒却在此刻成为了男人的救命稻草，他连声说着好，头也不回地冲出这片压抑的病房。

他从来没有如此渴盼着离开某个人，即便那个人是他隔着屏幕朝思暮想的人。

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阿波尼亚自始自终没有挽留他的意思，那双玉手一直叠放在她丰腴的大腿上，她的眼中自始自终都充斥着浓浓的悲悯之色。

轻声的叹息在下一刻如秋风般卷席而来：

“你的经历磨损了你的悲悯……”

“但……也让你拾起了一些东西……”

“哪怕在未来的某天里会直接刺入你的胸膛，将你撕得四分五裂……”

“你都不会放手的……”

“对吧？”

……

“怎么了，回来之后脸色一直都这么差？”时间来到凌晨，将一切检查数据都整理个遍只需等待打印的苏来到了林旭的身边，暖心地递上一杯热咖啡。

“还好。”林旭的嘴巴被温热的咖啡堵住，他含糊地说道：“师兄，如果有一天世界上爆发一场肺炎，而你知道这场肺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解决……在致死率居高不下的情况下，有人邀请你去最危险的地方参与救援的话你会怎么做？”

“你这是在考验师兄的医德？”苏有些好笑地调侃了一句，旋即却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按理来说，如果就连世界上那些大能们都无法解决的病症我去了也没用，更何况我家里还有薇塔等着我回家做饭，况且我还没有女朋友还不想死，综合考虑下我都会拒绝的好吧。”

“唔，这可不是伟大的苏医生能说出来的话。”林旭闷闷地说道。

“哈，我也是普通人啊，偷生的思想就算有也很正常吧。”苏笑骂道，温和的面庞逐渐变得严肃：“但你也说了，我是医生啊，在这种情况下苟且偷生太不尽职了吧，最起码去那里之后我还能挽救一些我可以挽救的人。”

“芜湖~不愧是我的师兄。”林旭直接为自家师兄竖起了拇指哥，笑着说道：“要真有这种情况我只好坐在家里等师兄来救我了……”

“不，你不会。”

苏突然笑了。

“什么？”林旭呼吸一滞。

“你决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以你的性子估计会当场就从初中生物学起，然后赶在所有人之前将这些病症解决。”苏呵呵笑道。

“师兄，你有些太看得起我了。”这么一套奉承下来即便脸皮厚如林旭也有些接不住了，打着哈哈敷衍道。

“你做得到，因为你是老师的弟子，因为你是天才。”

“师兄你这么夸我我可要骄傲了……”

“哈哈，谁知道呢，要真有那天你可得救师兄我啊。”

“不救，你没拿正眼看我。”

“……怎么还记得这事，我都说我眼睛睁到最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