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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 分类:古言 | 字数:37.7万

第3章 鳌鱼 壹 1/2

书名:旧神赋 作者:喵不是 字数:4060 更新时间:2025-01-31 02:05:50

公元前一千多年。

谢申死后百年,白术只身从西海出发前往北海寻找巨鳌,想从他那儿寻到早日唤醒那人的方法。

至于为何百年后才动身,大抵还是怕自己太弱,出世太早不易存活。

正值此时,三界中狐仙的美名从西海向中原地区传开。

传闻中的狐仙是位面若白昙,星眸皓月的白衣公子,都说他医术了得,所救不分人妖,只求结善缘,不求其他,与山志怪谈里惑人食心的“狐仙”大相径庭。

而传闻中的狐仙公子,此刻正临水盘坐,小心卸下肩上的竹篓放置于身侧,竹篓中仅有一个破旧木盒,以及木盒上的一卷兽皮。

此人正是白术。

烈焰的落日余晖将他的白衣镀上金边,衬得他整个人好似一尊神像。

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是一只妖。

只见他广袖轻挥,木盒上的兽皮便轻飘飘地浮至他面前,凭空展开,竟是一张风吹林动的图。

他将指尖停留在图中一只小狐狸的位置上,图里的狐狸竟抖了抖身子,在画中左右张望,又转头瞧了眼画外的白术,然后朝地图右上方的某个山涧蹦去。

图中的山涧便是他现在停歇的位置。

他抬头瞧了瞧自己的右方,又看了看图中的右边位置,指尖向左滑动,图中景色竟也向左退去,流泻出掩藏在后面的另一片景致。

到此已是他此行的一半路途,再往前便是渭水一带。

瞧了眼后面的路,白术轻出一口气,将兽皮卷起收回到竹篓里,目光停留在木盒上,有些出神。

他原本可以不用跋涉千里去往北海,可是一个人终归孤独了些。

去岁狌狌也走了,走之前特地拖着残躯寻他,问他要不要离开招摇山。

白术问他缘由。

狌狌说,故人都走了,你便带着他出去转转,说不定他倦了这里的风景,换个地方,就愿意早日醒过来呢。

究竟是怕他一个人孤单,还是真为那个人着想,白术觉得,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招摇山确实已经没有故人了。

那么在哪里,也便没甚区别。

有风吹过,吹起了白色衣袍,也吹乱了低垂发尾,一时竟有些分辨不清哪个更白。

自两百多年前那人沉睡起,白术每日都会于日落之时打坐修炼,无论是在招摇山上,还是外出游历,他都会将时间空出,多则静修个数十日,少则一夜调息,总归不会让夜深得更加寂寥。

他给过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是那人教的他,夜间总是最适合凝神静气,参悟道法。

实则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夜,太长,太静,他不想再醒着。

这夜的月亮大的出奇,月华倾洒在潺潺的水面上,像星辰,又有些像那海。

可即便白术看得到,他也不见得眼熟。

月光悄悄洒进竹篓,攀爬上破旧的木盒,渗入深深浅浅的沟壑,盒子像是有生命般不断汲取那光辉。

直至天光破晓,那轮月便像是被抽干了般沉入天际,而竹篓里的木盒隐隐有了些生机,盒身抽丝剥茧般亮了一瞬,又趋于平静。

新日探出头,白术也睁开了双眼。

他抬头瞧了眼红日,又习惯性地垂目看了眼竹篓,起身轻抚掉衣摆上的灰尘,抬手去拎竹篓那一瞬,他背脊一阵发寒,指尖冻僵在半空不敢挪动。

这是野兽的本能反应。

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他不确定来者善恶,但他知道对方实力很恐怖,那双眼睛盯地他不敢动弹。

双方僵持般静默着,只有身后的树叶发出簌簌声响,证明时光依旧流逝。

白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不想僵持,他要护着他的东西,便不能将命交到别人手里。

“阁下哪位大能,在下无意路过宝地,马上就走,如有冒犯,望海涵。”

这是狌狌教的认怂,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用到这招。

以往遇到的妖物形形色色,只是能威胁到他的,这还是头一遭,也证实了狌狌所谓的天外有天,妖外有妖。

只是对方好像并不买他的账,依旧是死死盯着他,不发一语。

白术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对方不说话,要么是想弄死他,要么就是想将他吓走。

他觉得可能是后者,毕竟他还不想也不能死。

“那啥,阁下,我这就走,成不?”

他身体不动,抬起的手往竹篓探去,想拎起它立马跑。

可就这点动作,对方立马放出猛兽的威压震慑住了他。

白术无奈的闭上眼,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有些后悔,为何不将木盒施法收入袖囊,这样他就可以不管不顾地立马跑了。

现在倒好,对方不让他拿东西,可那东西比他的命还重要。

僵在半空的手依旧不肯收回,白术脑子转地飞快,他在算那一线生机。

“你可以走,东西得留下。”

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直击他的天灵盖。

白术痛苦地皱起眉,心说,这人怎么一开口就是精神攻击,还想强要他的东西。

第3章 鳌鱼 壹 1/2

“这不太妥吧阁下,我带来的东西,我自是要带走的……”

话没说完,对方的声音又一次蛮横地攻击过来。

“小爷的东西,不是尔等蝼蚁可以肖想的,不想死就赶紧滚!”

白术被这声音攻击的有些气息不稳,更是被对方强硬的态度气地想打上一架。

别的都好说,想将那人的东西占为己有,那真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伸出去的手背浮现出白色毛发,指尖延申出尖利的指甲,五指成爪发出咯咯声响。

又是一阵风吹过,白衣列列,吹的他头上的耳朵晃动起来,连带着身后长出的白色尾巴也随风摆动起来。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阁下不如来打一架,我不死,你便休想抢走我的东西!”

白术的眼睛有些发红,那是他怒到极致的表现。

他这一生有两个逆鳞,一个是他母亲,两百多年前去世了,一个便是那人。

而今这一架,如果能打赢,他定要向那人好好炫耀,炫耀他这些年有在好好修炼,并且变得强大了。如果打不赢,那便也无颜面再见他了。

白术舌尖舔了舔另一只爪子,余光向身后的树林扫去,耳朵也竖起来听着周边的动静。

到现在他都没分辨出对方的位置,不知道对方会从哪里冒出来给他一脚。

“白狐?”只听对方疑惑地问道,“你和白术是什么关系?”

白术瞳孔一震,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却立马收起了爪子,转身向身后望去。

依旧没有任何妖物的踪迹。

“不才便是白术,请问阁下是哪位?”

白术强压下想打架的冲动,悄摸摸往竹篓靠近,依旧准备钻个空子就跑。

他并不觉得这一架能躲的掉。

谁知,他刚要触碰到竹篓,竹篓便自己动弹了一下。

吓得白术差点原地蹦起来。

那声音却从他脚边传来。

“没长进,胆子这么小,白长这么大个儿!”

白术刚想反驳,却整个人都僵立在当场。

普天之下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并且还自称“小爷”的……

他梗着脖子将目光向下移,盯着竹篓中的木盒,以及木盒缝隙中黑漆漆的光点……

这次真是差点天灵盖都给他吓飞起来,却也依旧是倒抽一口冷气。

木盒子又一次跳动了一下,声音不耐的从里面传来。

“快给小爷打开封印,挤死了!”

这一声吓得白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颤巍巍地伸手将兽皮挪开,细长的爪子戳了戳木盒,声音都在抖。

“大人,是您吗?”

“赶紧的!怎么每次都将小爷挤在这破盒子里,挣都挣不开!”

木盒子在竹楼里不安地跳动着,里面的声音也越发地不耐烦。

“我……我这就打开……”

白术慌乱地跪坐起身,也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太过惊悚,简单的动作却频频出错,差点将木盒摔到地上。

堪堪将木盒置于膝上,他指尖于盒盖上划出一道符文,又滴入指尖血,木盒立时吱呀呀地跳动起来。

“轰”地一声,盒子里的家伙挣开了束缚,庞大的身躯从狭小的木盒里窜出,释放出的力量将木盒震飞出老远。

而它厚重的前爪踩上白术的双肩,竟生生将其踩躺了下去。

时隔两百多年,再一次被黑彪俯视的感觉,依旧惊出白术一身冷汗。

却也叫他鼻子发酸。

白术望着头顶上那硕大的脑袋,以及那双他记忆犹新的黝黑双瞳,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大人,您吓着我了。”

可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黑兽垂眸看了爪下的白衣公子一眼,嫌弃得甩了甩脑袋,从他身上跳开,落地便化作一个黑衣少年。

少年看了眼身处的环境,又将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人,那人也正盯着他。

“你这都不小了吧,怎么还是如此怂?”少年嫌弃得挪开眼,伸手隔空将刚刚被他震飞的木盒抓来把玩,“你要是敢哭出来,小爷真打你一顿信不信?”

白术无奈轻笑出声,从地上爬起跪在少年身侧,恭敬地朝少年行了一礼。

“白术见过赫胥大人,恭迎吾神归位。”

赫胥抬了抬眉,蹲下身伸手抬起白术的脑袋,两人四目相对。

“小家伙,你以前没这么多规矩的,这才过了多久,谁教的?”

看着眼前人被晨光照的发亮,白术由心地笑了出来。

“大人,这是替故人所拜,您得受着。”

赫胥表情微僵,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面,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瞧着那人依旧随意的样子,白术也由跪转坐,盘膝在他身侧。

“他们都不在了,赫胥大人。”

“嗯,知道了。”赫胥双肘撑地,仰望着远处山林,以及初升的红日,“你呢?怎么一个人在山里游荡?”

白术侧目看着赫胥,看着他和两百年前一样的容颜,不禁失笑。

“大人莫不是睡糊涂了,我早没了亲人,剩下的所有,都是大人给的。”

“大人给了我一个朋友,我与他相处的很好,只是他早年伤的太重,又过于劳累,早早去了。”

“大人给了我一个弟弟,我将他养的很好,只是他寿数尽了,也随他叔叔去了。”

“大人还给了我亦师亦友的狌狌,只是去年狌狌也老去了。”

赫胥皱了皱眉,坐起身盯着白术看了会儿,伸手就给他脑袋甩了一巴掌。

“不是叫你以自己为重吗,那些不是小爷给你的枷锁,你怎么就活成这样了?”

白术揉了揉后脑勺,笑容浅浅。

“那些不是枷锁,我本就一无所有,大人给的,便是我的所有。”

赫胥向天翻了个白眼,薅了薅自己的头发,起身拍了拍衣服后摆,又踹了白术一脚。

“还不赶紧起来?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小爷懒得跟你在这儿唱苦情戏!”

白术轻笑着起身,背起竹篓问道,“大人想去哪儿?”

赫胥诧异道,“你原本是要去哪儿?”

“我原是要去北海,雷若曾去北海拜会过上古巨鳌,去寻关于您的消息。对了。”白术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盅递给赫胥,继续道,“他应是死于北海,这是巨鳌托鲛人带给我的鲛烛,说是雷若的遗物,要我转交给您。”

赫胥接过瓷盅,并未打开,只是指尖摩梭着那物,皱着眉,嘴角却有微微的弧度,看不太真切。

他能嗅出手里的东西有雷若的味道,还有他曾送他的,自己尾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