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家老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是更加自责。

“不，不是……不是你，是我这个……做爹的无用，才会害了……害了你们兄弟二人的。”

咳咳，咳咳。

说话一时着急，秦家老父猛的咳嗽了几声。

谁知咳起来却停不下来，甚至还带了血沫子。

秦公公心中大恸，知道是无力回天了。

一把抓住自家父亲的手就说道。

“不怪你，不怪你，都是蔡氏女！是她！否则弟弟不会也……”

说到这里，秦公公几度哽咽。

连带着床上的秦家老父也是泪眼婆娑的厉害。

死死的拉着大儿子的手，秦家老父将所有的愧疚都化作了最后一句交代。

“照顾好你……弟弟，别告诉……”

话都还没说完，秦家老父就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没上来的噎死了过去。

秦公公眼睁睁的看着老父就这样死了，立刻疾呼道。

“二爷！二爷！”

董家二爷破门而入，上手就去探了探鼻息。

而后略微沉重的说了句。

“节哀。”

至此，秦公公最后的一点子希望算是没有了。

由哭转笑，由笑转哭。

回想他的这半生，但真是说出来都无人会信。

这苦难果然是专挑厄运人。

想着想着，便一股脑的将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尽数倾倒而出。

扑在床边上哭得不能自抑。

董家二爷站在一旁，帮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希望秦公公的这一通发泄之后，能缓过来。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秦公公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最后看了父亲的诀别一眼，而后起身对着董家二爷便说道。

“多谢二爷陪奴才走这一趟了，如今父亲没了，我与这宫外的念想算是彻底断了。”

董家二爷不怎么会安慰人，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实打实的认真。

“你父亲临终都还记得你，想来你在他心中定是有很重的位置，否则中风之人甚少能说明白话的。”

听到这话，秦公公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如何。

该感动吗？

还是该怨恨这世道的不公？

缓了片刻后，双眼已经逐渐清明。

“奴才外出只带了一个小太监，若是要将父亲下葬，只怕人手不够，还请二爷帮帮忙，从董家借几个人来，替我父收敛吧。”

说着就跪倒在地。

他可是宫里头有品阶的太监，跪一个宫外头无权势的大夫。

这董家二爷可受不住。

立刻扶他起来就说道。

“秦公公莫着急，董家有的是家丁，不过收敛一事却不大会做，这附近有我一个相识之人，他就在义庄之中，对此事多些了解，我这就去请他来帮忙。”

秦公公久在宫中，对外头的事情知之甚少。

一开始想着能有人帮扶自然是好的，却忘记了这家丁与他们做太监的可不一样。

很少会处理到死人的问题。

于是略有些歉意的说道。

“是奴才唐突了，一切就按二爷说的办。”

董家二爷点点头，转而就去找人。

片刻后，便带了四五个人过来。

为首的正是他口中所说的义庄之人，荀家生。

他年纪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面色严肃，也不苟言笑。

看到秦公公的时候，一眼就瞧出来了他是宫里头来的人。

秦公公也不多废话，上前就掏了一锭银子出来递给了荀家生。

“有劳这位大哥，给我父寻个厚实些的棺木，好好下葬吧，还有这屋子里的东西，能烧的都烧了吧，留着也无用了。”

“贵人放心，我自会办妥的。”

而后就对身后带来之人招招手，那些人立刻将布条困在脸上。

进屋子去收拾了。

秦安倒是想等着父亲的后事办妥再回宫，可他的身份所限，却不能在外头耽搁太久。

董家二爷知道他的情况，立刻就出言道。

“你放心，此事交给荀兄弟办，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如是日后你想来祭拜，我再带你来便是。”

说话的时候，避开了他的身份。

在外头办事，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一点，秦公公也多有感激。

退后一步，躬身行了个大礼，就说道。

“一切就麻烦二位了。”

董家二爷点点头。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侄女能在宫里头多得几分照拂，他也要将此事办妥的。

天色渐晚。

秦公公赶着宫门落锁之前回到了行宫。

先是回了屋子，将一身污渍洗尽，而后换了平日贯穿的行头便漏夜去了瑞阳轩。

有些事情，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便做到底吧。

林晚意对于秦公公这时候过来，是有几分错愕的。

短短半日时间，他这仿佛去哪里受了趟罪回来似的。

面色青白不说，精神头看着也没有往日那般样子了。

“秦公公，你父亲……”

“家父没能熬过来，已经去了。”

“哎，世事无常，秦公公多加节哀。”

旁的话，林晚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种亲人去世的场面她还未有经历过，但是她明白，肯定是锥心刺骨的痛。

若是换了其他人，大约哭上几天几夜也是有的。

但他还要强忍着内心的苦楚，在宫里头继续当差，也是不容易。

还没等林晚意开口呢，秦公公便跪倒在地。

那态度之认真和肃穆，让林晚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秦公公这是做什么？”

若说二舅舅救活了这秦家老父，他这一跪，林晚意还想得通些。

但人都没了，看来二舅舅也没帮上多少，所以这一跪，林晚意就有些费解了。

屋子内只有二人，一坐一跪。

门外头有夏安守着，其余人都被邱明给早早打发走了，包括小路子。

他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师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就已经是丧父的情况了。

“公公还是先起来吧，有什么事你直言就好！”

林晚意猜他还有事相求，所以才这般态度。

秦公公确实也是这个意思，对着林晚意重重的磕头后便说道。

“奴才有事瞒了小主，还请小主恕罪。”

瞒她？

她进宫才几月啊，这秦安有事瞒她？

这下子倒是让林晚意更是费解，奇怪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