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把脉，楚南璃就能看得出来，白无痕此时糟糕的状态，多半都是酗酒带来的。

还有他的右手，一看就是不久前受了伤，又没养好。

再这样下去，只怕这手都要废了。

不过，要是白无痕他自己不在乎，不治疗的话，这手就是废了也不关她的事。

“你，为什么要送我来医馆？”

白无痕却仍然恍恍惚惚的，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反倒死死盯着她，神色变幻莫测。

“在路上见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其实楚南璃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这人是白无痕，她就直接让车夫碾过去了。

谁要在意他的死活？

“行了，你身上应该有银子，可别指望我给你出银子看病。”

楚南璃说完，便打算直接转身离开。

她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难不成白无痕还要她送他回去？

“等等，我有话要同你说！”

白无痕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艰难地冲她开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盈儿……林芙盈的真面目？”

这不是废话么？

楚南璃挑眉看向他，十分怀疑白无痕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之前，不是一向坚定相信林芙盈的纯洁无辜么？

怎么瞎了的眼睛突然好了？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这话说出口之后，白无痕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苦涩。

这段时日，他每天都在反思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尤其是帮林芙盈做的那些。

很多东西，其实林芙盈只是在他面前暗示了一番，是他自己误以为她受了委屈，这才上赶着帮她做了那么多事。

而现在，当他回复理智后才发现，林芙盈可以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来。

这也是他自己活该。

他最对不起的，便是楚南璃。

因为林芙盈，他违背了作为医者的基本道德，更是深深伤害了楚南璃。

楚南璃挑眉看向他：“你该不会觉得，你在我这里说了这么一大堆，我就能当做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吧？”

“难道，难道不是么？”

白无痕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道歉的诚意不够，连忙继续开口。

“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事，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就好了。”

“然后呢？等你赎完罪，又能够继续心安理得地生活吗？”

他的话，让楚南璃脸上顿时充满了嘲讽之意。

“你知道你和夜云霆最像的地方是什么吗？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白无痕是真的想要忏悔，还是因为被林芙盈背叛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落差，才会这样做。

就像夜云霆此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林芙盈一人身上，难不成就可以当他什么错都没有了么？

白无痕被她打击得面色发白，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毕竟，楚南璃说的都对，他确实太自以为是了些。

“还有，你道歉我就必须接受么？那我死去的孩子，你又该如何偿还？”

虽说当初那恶毒的计谋，是林芙盈提出来的，可亲自去做这一切的，都是白无痕。

白无痕为了林芙盈，做了那么多恶事，就应该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他呐呐开口：“我，我当初也是糊涂了，想着我和她小时候的情分，所以才会能帮就帮，你不知道，她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只是想报答她罢了。”

没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救命之恩，他也是被人给蒙蔽了。

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分明善良又洒脱，长大以后，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那又如何，你要报恩，就要牺牲别人么？你怎么不用自己的命去还呢？”

楚南璃对他这话，更是不屑一顾。

就算是救命之恩，白无痕也该有自己的判断，至少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他当初那样对原主，更不是如今轻飘飘的一两句道歉就能揭过去。

“其实瞧见你现在这样，我挺开心的，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你之前那么相信林芙盈，现如今还不是被她给抛弃了？你要是真想道歉的话，就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让我瞧见了也能更痛快些！”

楚南璃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可白无痕不但没有像之前那样跳脚，反倒有所触动。

“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人，确实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既如此，我便如你所愿，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白无痕突然站起身来，完好的左手握住另一只手，竟然是要将那半愈合的手臂再掰断一次！

要是真让他成功，只怕这手是真的保不住了！

“你疯了？”

楚南璃情急之下直接出手，拽住他手腕，在关节处使了巧力，直接迫使他松了手。

还好白无痕比平常要虚弱了不少，要不然，她还真的控制不住他。

“你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法子污蔑我，然后赖上我吧？”

楚南璃收回手，颇为嫌恶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心，这才继续开口。

“你这手说废就废，可有想过对得起当初教你医术的人么？你这样做，不是赎罪，是逃避！”

“我，我只是一时魔怔了。”

白无痕承认，他方才那样做，确实是有些冲动。

他一心只想得到楚南璃的原谅，却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若不是楚南璃点醒了他，只怕他又要酿成大错。

“行了，你要折腾就一个人在这折腾吧，我可没那个耐心陪着你。”

楚南璃摆摆手，她能够拦住白无痕一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是等她走了之后，他再想不开，那和她可没有干系。

“我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赎罪，但是，等我伤好以后，我会出去义诊，用我所学的医术造福百姓，从此不再做错事。”

“我这样做，可以么？”

白无痕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南璃，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但他也听闻过济慈院的传闻，在赎罪之前，先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总不会错。

楚南璃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扔下一句，“但愿你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