鲮鱼们唱着古老的歌谣，跟在聚华身后，朝着九幽之地行去。

直到禁制边，聚华才从空中落到了小船上。

万古时间像是在这些小船上定格，无论多少个春秋，这些船始终被禁锢在此，不会损坏，也不会腐蚀。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船舷。

脑海中划过这段时间和殷锦的一切，纠缠了几个轮回，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么让人心痛，这么让人心碎呢。

很多时候聚华都恨不得自己不要再记起这些事。

可是记忆回来就是回来了，再也不会从他心里消弭。

他看向远处的九幽之地，也许，真的该做个了断了。

老天也算是对他不薄，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光里，让他爱过，恨过，也撕心裂肺过。

这短短的数十年，就体验到了他人生千百万年从没有过的感情。

聚华轻轻地叹了口气，刚准备拿起船桨，就觉小船一沉，殷锦落在了他的对面。

聚华皱眉。

“本尊说了， 不想见到你。”

可殷锦却回答他，只低着头，将船桨放到合适的位置。

“你不会摆弄这个，我来。”

聚华道：“你是聋了？本尊说了，让你滚。”

殷锦依旧不为所动的坐在那里。

“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你不要想甩开我。”

聚华有些怒了。

他想站起来。

“冥顽不灵！”

可手却被殷锦一把攥住。

他深邃的眸子看着聚华，带着无限的柔情与渴望。

“聚华，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倒宁愿你永远是锦少虞，那样我就可以将你藏在一个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但是我知道，你是这四海八荒的神只，”

说着，殷锦苦笑一声，“你永远不可能只属于我，但是，如果你想去死，能让我陪着你吗？我们这么久的情分，难道你连让我陪你一起死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聚华僵住了。

他没想到殷锦居然猜中了他的心思。

“你……”

鲮鱼群都识相的沉入了海里。

殷锦伸长手，将他搂在怀里。

他的衣服上还带着莫留海水咸腥的气息，可他的怀抱是温暖的，他的心跳是有力的，他的嘴唇是温柔的。

殷锦轻柔的吻着聚华的额头。

“聚华，不要再推开我，你我之间，若是只剩下一个，再这天地间，都不如一起死了来的痛快，不要再推开我，我真的，很怕很怕再失去你一次。”

滚烫的眼泪落在聚华的脸上。

他合了合眼。

细细想来，这一路上，他真的推开了殷锦很多次。

无论是苏澈，还是聚华，亦或是后来的锦少虞。

他都将殷锦推开，想要一个人去死。

可是这一次次，一桩桩，他只想到了自己不想殷锦死，却没想到殷锦一个人活下来该有多绝望，多痛苦。

聚华犹豫着，回握住殷锦的手。

“那就一起去吧。”

殷锦原本还在期期艾艾的掉眼泪，在锦少虞面前他是魔尊沉柯，在苏澈面前，他是兄长。

只有在聚华面前，他是殷锦，是一个可以对着聚华撒娇，对着聚华肆无忌惮表现出爱意的人。

在听到聚华的肯定后，殷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像是一只讨到了肉骨头的狗一般，恨不得对聚华摇尾巴。

“什么？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聚华被他紧紧的扣在怀里，差点喘不过气来。

无奈的抬手揉了揉殷锦的发丝。

“答应了，你放开本尊，这样成何体统？”

殷锦无赖的得寸进尺，他脸上还带着泪痕，却不要脸的嬉笑着凑到了聚华脸前。

顿时，那张俊脸在聚华眼前放大。

他狠狠地衔住聚华的唇，将他的抗议都吞入腹中。

宽大的手掌在聚华的身上揉捏，恨不得将聚华整个人都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这里没有人，要不是怕你冻着，我现在就想将你办了。”

聚华呼吸不畅，更是被他吻的头脑昏沉，可听到这句话后犹如当头棒喝，他猛地攥住了殷锦探向自己腰带的手。

抬手一个耳光打在了殷锦脸上。

“你，你……”

殷锦看着他涨红的脸，满足的摸着自己被打的发烫的脸颊，嘿嘿笑了起来。

“只是说说，你不用这么紧张，不过聚华，如果这次我们俩大难不死，以后我定要将你藏起来，日日磋磨你，你到时候再有一个不字，我都不答应。”

聚华推开殷锦，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又是一副清风霁月的仙尊模样，他一抬手，白玉拂尘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有些感慨的看着自己的这个老伙计。

在他完全被封印的时候，这白玉拂尘居然还能出现，当真是用的年数久了，就连这无情之物也有了人性。

可殷锦却嘴角上挑，带着一丝贼笑。

“嗯，就用这白玉拂尘将你绑起来，好好磋磨。”

话音刚落，白玉拂尘就准确无误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聚华斜睨了他一眼。

“再敢胡言乱语，本尊立刻将你扔出去。”

殷锦嘿嘿一笑，将船撑离了禁制。

他从未这么轻松过，这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和聚华两个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么期期艾艾的怕聚华恢复记忆，怕他抛下自己，真是可笑之至。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应该爱他的一切，爱他爱着的一切。

聚华爱这片天地，爱女娲伏羲上神创造的这些子民，他也应该认同他的爱。

哪怕是最后陪着聚华一起为了这些丧命，也好过将聚华捆缚在自己所谓的情深中。

他看着聚华消瘦的脸，伸出一只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错了，聚华，对不起。”

聚华回看他，淡笑着问。

“对不起什么？”

殷锦道：“什么都对不起，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以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聚华回握住他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心也贴的更近。

“殷锦，你看着天裂，本尊不知这次去和天青会有个什么下场，许是鱼死网破，许是神魂俱消，你还年轻，若是现在想走，本尊不会怪你，你可以代替本尊将以后的日子好好地活下去。”

殷锦坚定的摇头。

“没有你，我的神魂没有归处，我和你一起。”

小船朝着九幽之地慢慢地漂过去。

九幽之地巨大的禁制光幕上，一道裂痕贯穿而过，朝着天空蔓延开来。

天青盘坐在巨大的桃树下，周身煞气环绕，他猛然睁开眼。

“聚华，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