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太荒谬了。

锦少虞不禁回忆起自从他在玉尘宗醒来以后的种种。

他身体的种种奇怪之处，告诉他白梨说的都是真的。

他只是一个替身，呵，一个替身！

替身还妄想跟魔尊谈感情，还妄想日久天长！

笑话吧！

锦少虞捂住心口，吐出一口心头血。

这件事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因为没有了之前的记忆，所以殷锦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切。

他当做生命里最温暖，最重要的一个人，居然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替身。

他不敢想殷锦每次和自己情意绵绵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锦少虞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太不堪了。

太丢人了！

锦少虞决定离开。

他觉得这八重天，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都让他看到自己的不堪，每一寸都让他回忆起这段日子的欺骗和恶心。

真是太恶心了。

锦少虞擦擦脸上的泪水，将屋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好像也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海棠拿过来的聚华旧物。

原来从他第一天踏入这八重天，就已经是个笑话。

锦少虞收拾了半天，只收拾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他没有灵力， 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八重天，可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离开。

一直熬到了三更天。

绿柳她们在院中看着他屋里的灯灭了，又守了很久，确定他睡了，才各自离开。

也怕他做傻事。

海棠昏昏欲睡。

“姐姐们，他应该睡了，我们也去休息吧，这一天累死了。”

绿柳摸摸她的头，又看了一眼锦少虞的屋子。

“好吧，回去睡。”

几个小仙娥都回去了。

锦少虞轻轻推开房门，院子里一片寂静。

他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摸到了宫门口。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内院里那棵枯死的老桃树，心头有种莫名的伤感。

锦少虞咬住嘴唇，决绝的推开宫门，走了出去。

这聚华宫，就不是他这种凡人应该来的地方。

一直走到了八重天边缘，锦少虞顺着虚空往下看，四周都是一片混沌，分不清到底是哪里。

他犹豫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纵身一跃，从八重天的边缘跳了下去。

不管结果如何，哪怕是化成齑粉也好，他只是不想再回去那个让他如此不堪的地方了。

再也不想回去。

耳边猎猎都是罡风，四周是数不尽的星辰，锦少虞像是一颗坠落的繁星，从八重天义无反顾的掉了下去。

体内那支一直没有动静的白玉拂尘陡然间像是血脉觉醒了似的，自动从锦少虞体内飞了出来。

许是在他体内休养生息很久，原本已经焦黄的须须都恢复成了之前雪白的样子。

白玉拂尘心有灵犀的化作了一条条丝绦，将锦少虞保护在内。

锦少虞听耳边的罡风声小，他翕开眼，只看到漫天都是白色光华。

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身边丝线，白玉拂尘的丝绦轻柔的绕在了他的手指上，像是无比缱绻的故人。

“你真的认识我？”

之前白玉拂尘昙花一现，让他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毕竟从那次以后，这拂尘就蛰伏在他的体内再也没有过异动。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它居然自己觉醒了。

锦少虞闭上眼，任由白玉拂尘托着他，不知飘往何处。

世界上到底还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吧，还有一样东西是真心对他的吧。

绿柳一早醒来，就起身给锦少虞熬药。

她端着药碗进了房间。

“哐当——”

一声脆响，将沉寂的聚华宫的清晨打破。

海棠她们都小跑着过来看情况。

“绿柳姐姐，怎么了？”

绿柳没回答，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顿时，四人都沉默了。

这是殷锦带回来，让她们好生照顾的人，如今却……

绿柳叹了口气。

“留不住，这聚华宫无论是仙尊，还是锦公子都留不住。”

海棠嘟着嘴。

“他昨晚听说了那些，能留得住才怪，都怪我，昨晚上应该留下来给他守夜的，这样也能提前知道。”

红杏疑惑道：“他是个凡人，没有灵力，如何能从这八重天出去？咱们去天边看看，兴许能找回。”

这一句点醒了众人，四个仙娥都急匆匆的往天边跑。

可是天边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影子。

绿柳看着浩渺的云雾。

“若是一个凡人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们都心知肚明。

只有被这天边的罡风吹成齑粉一个可能。

海棠苦着脸。

“若是殷锦哥哥回来找我们要人，可怎么办啊？还有，仙尊的仙灵还封印在他体内，他华为齑粉了，仙尊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三个皇子带着德中急匆匆的从九重天下来。

龙弈快步向前。

“锦少虞人呢？父皇要见他！”

德中面露难色。

“天帝有旨，让他随我们去九重天紫微宫。”

绿柳指指下方的云雾。

“跳下去了。”

“什么？！”

海棠点点头。

“真的，跳下去了。”

白玉拂尘托着锦少虞，飘飘荡荡来到了一座城外。

这里鸟语花香，正是人间春季。

他抬头看看天上炽热的阳光。

这一场八重天，像是一场噩梦。

多希望醒来能看到殷锦微笑着陪在他身边。

可如今即便是殷锦再来，他也不敢再见了。

一颗心被伤透了，又怎么能再信任旁人？

锦少虞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信步随着人群朝城内走去。

只见巍峨的城门上挂着一块匾额“碎星城”。

锦少虞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

身边多是些修士，像是急匆匆进城参加什么活动。

有一个看着十分面善的中年男修看了一眼锦少虞，眼睛顿时亮了。

“这位兄台，也是去碎星城殷家吗？”

“什么？”锦少虞不明所以，“什么殷家？”

那男修长得儒雅，身穿一身月白色长袍，看着挺和蔼可亲。

他自来熟的凑到锦少虞身边。

“看兄台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修士，如今殷家如日中天，虽然本家搬去了魔域，可是旁支还在，你不是去参加他们的集会？”

锦少虞茫然的摇摇头。

“不是，我只是流落至此，不知道什么殷家。”

那修士脸上更是笑意满满。

“流落至此？那还真是有缘，某姓张名怀远，若是兄台没有目的，不如跟某一起走？”

锦少虞感激的冲他拱拱手。

“多谢，只是我暂时不需要。”

可张怀远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跟在锦少虞身后。

“兄台姓甚名谁，也告知怀远一声，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锦少虞头疼的厉害，他不想和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

“锦少虞，就此别过。”

说罢，快步进了碎星城。

张怀远眯着眼睛，看着锦少虞修长清瘦的背影，摸了摸唇边的胡子。

“锦少虞？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