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锦被殷城主封住了灵力，整个人只能听到和感受到外界，却不能自主活动。

这五日里，他每日都能听到苏澈在耳边的低语。

两人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以兄弟相称，在外人看来也是十分要好的兄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直到他生辰这日，正是秋分。

苏澈一早便端了热水过来给他洗脸。

他忽然发现殷锦的眼睛睁开了。

赶忙放下手中的盆，三步并两步的冲到殷锦面前。

“哥，你醒了！”

可是，对上殷锦的双眼的时候，苏澈愣住了。

那是怎样可怕的一双眼。

布满了血丝，眼神里都是狂野和炙热。

苏澈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殷锦的头。

“哥，你怎么了？”

殷锦整个人都被一股强横的灵流所充斥，随时有破体而出的可能。

他伸出手，将苏澈制在榻间，声音嘶哑，带着极度的隐忍。

“你走……”

苏澈愣住了。

随之又想到今日应该是柳梦芝进门的日子。

整个殷府张灯结彩，到处都挂着新婚的红色，就连他们这个小院也喜庆的刺眼。

眼泪瞬间决堤。

“哥，你不是和爹娘说，不会放弃我吗？为什么要让我走？”

殷锦太阳穴不停的跳动，苏澈的模样在他的眼中已经不那么清晰。

汗水顺着额头鬓角滴落，体内的本能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解救他唯一的药。

可是……

可是那是苏澈，他不能……

“苏澈，你现在就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苏澈不明白，明明五日前在那么多人面前信誓旦旦的殷锦，会变成这样。

“哥，我以后会乖乖的，不会做出逾矩的行为，你就让我陪着你吧，这天下没有你的地方，我都不想去。”

殷锦双瞳充血，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苏澈，你不想死就快走！我不想害你！”

苏澈再傻也明白殷锦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反手扣住殷锦的手。

“哥，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

话音刚落，外袍就被殷锦扯成了碎片。

暴虐的灵流已经将他的理智都撕成了碎片，殷锦已经不能思考了。

苏澈想退，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软成了棉花。

他被殷锦推在榻上，一脸茫然间，就见殷城主和殷夫人走了进来。

二老看向苏澈的目光中都有愧疚和不忍，可看到自己近乎发狂，还在强行隐忍的儿子，又下定了决心。

殷城主缓缓道：“澈儿，老夫自问对你不薄，你在我们殷家这么多年，老夫和夫人都是将你当成儿子看的，我们也知道你对锦儿的意思，今日算是我们夫妇愧对你，你就帮帮锦儿吧。”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裂帛之声。

苏澈看着发狂的殷锦，和殷城主夫妇，忽然明白了。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父亲，母亲，今日这局是非这样不能解吗？”

殷夫人擦泪。

“今日若不献祭你，锦儿轻则功力全失，沦为废人，重则爆体而亡，澈儿，我们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们殷家男儿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你……”

苏澈点点头，似是解脱了般。

“也好，如果让我看着哥娶其他人，不如让我死了痛快，你们其实不用给我下药的，只要告诉我哥哥需要，我不会舍不得这局残躯。”

殷城主叹了口气。

“锦儿是舍不得你的，他原本选择的是自己死，你不要恨他。”

说罢，夫妇二人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苏澈隐忍的哭泣声充斥了整个小院。

殷夫人难过的堵住耳朵，靠在殷城主肩上。

“老爷，澈儿真的会死吗？”

殷城主脸上肌肉抽动，这一切让他梦回了自己二十岁生辰那年，他的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弟也是这般……

“听天由命吧，夫人，柳府那边可安排妥当了？别误了吉时。”

殷夫人揩了脸上的泪。

“安排妥了，两个时辰后花轿进门，只是锦儿这般，怕是不能拜堂了吧？”

夫妇二人一边说一边离开，院中的声响被抛在了身后。

殷城主点头。

“肯定不行，所以我在之前就安排了离儿帮忙拜堂。”

殷夫人想到自己当年进门的时候也是由殷家庶子陪着拜的堂，心下了然。

“全凭老爷安排。”

殷锦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流渐渐的平复下来，一缕带着桃花香的气息充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暴虐的灵流平复。

他睁开眼。

只看到满眼的，刺目的红。

一个女人身着红衣，正坐在榻边，头上顶着盖头。

殷锦猛地翻身坐起。

“你是什么人？”

柳梦芝略略掀开盖头，精致的妆容下，是羞红的脸。

“阿锦，是我，梦芝。”

说着，就要来扶殷锦，“你可感觉好些了？父亲说你今日身子不适，让我晚上多照顾你些。”

殷锦下意识地后退，并拍开她的手。

“谁准你进我房间的？苏澈呢？”

柳梦芝尴尬的笑了下。

“阿锦，我们今日成亲了，这不仅是你的房间，以后也是我的房间。”

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冲进殷锦脑中。

他脸色刷的白了下去。

“成亲？不！苏澈呢，我要见苏澈！”

说着，踢着鞋子就要往外去找苏澈。

推开房门，就看到殷城主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

月光照在殷城主身上，显得十分寂寥。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

“他死了。”

殷锦刚跨出门的脚顿住了。

“死了？”

“我和你说过的，他是你的炉鼎，注定要在这一天为你殉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殷锦浇的透心凉。

“爹！我明明说了不要这样！我情愿自己死，不要这样！”

他揪着头发，无助的跪了下来，涕泗横流，“让我去见见他，爹，求你，让我去见见他，他怕黑，这么晚了，他一个人会害怕……”

殷城主将手搭在殷锦头上，像是儿时无数次他犯错被罚以后，难得的温柔。

“灰飞烟灭了，什么都没剩下，锦儿，这也是好事，他不想拖累你，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坚强起来，才能对得起他的付出。”

殷锦抬起脸。

“爹，为什么我要姓殷？为什么我会是你的儿子？”

殷城主面无波澜。

“没有选择，你是殷锦，这是你的命。”

柳梦芝看着这对父子，不知发生了什么，愣在原地。

明明是新婚夜，却寂寥的让人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