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沉默延续了很久。

林素说完那一大段过去后，就一直闭着眼靠在床上。江逸则一直紧张地牵着她的手，时不时地摸一下她的脑袋，确认她没有什么不适症状。

而谢文光，他其实挺想带着呆站在病床前的梅岚离开的。

他是没想到这个业内传说中雷厉风行的经纪人，算起来应该还是他的前辈，筹谋了那么多事，竟然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怎么说呢？只能说既能理解，又不能理解吧。简而言之，他是不会为了某一个人，去搭上自己的大半辈子的。

谢文光又等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人开口说话，他只能站出来：“那个，梅女士，如果你没别的事了，要不我们……”

“我不信！”梅岚像是突然被解了穴似的大喊了一声，“你们林家那么有钱，你现在连毫无血缘的人都无条件供着，会供不起一个人赌钱吗？”

林素听到这个问题，睁开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梅岚：“确实不是供不起，而是不想供。林氏家训，欲不可纵，志不可满。我大伯私下帮他还过多少次赌债，可他已经不知道回头路怎么走了。”

说到这里，林素停顿了一下，然后似乎想起来什么才又继续道：“也许你在圈里见惯了这些污糟事，甚至还见过更恶心的。但在林家，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他破了就是破了，我奶奶向来是心狠的人，这样的儿子再喜欢又怎样，她只当自己从没生过他。”

梅岚喘着气，她似乎还不能接受林素口中的林成信，还不相信一个人怎么就能变成别人口中已经不知廉耻的赌徒。

“可他怎么没来找我要过钱，我明明存着那么多的钱可以给他……”

“他为什么要去找你呢？”林素歪着脑袋，看着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梅岚，“让你记着他的好不好吗？你看，你甚至为了他折腾了那么多事出来，他要是知道，怕是还要感慨一下自己到底还是魅力无边，甚至还会跟我得瑟一下。

是的，我承认，他正常的、清醒的时候，确实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性，确实有让人念念不忘的本事，否则我妈那个颜控公主病也不会看上他，甚至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与他生活初期的浪漫与情趣。

可那又怎样呢？这一切都敌不过被‘赌’侵蚀过后的大脑，被这颗大脑控制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梅岚还想反驳，江逸却先一步抬手制止了她：“好了，我想林素已经把事情解释得很清楚了，你接不接受，这些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我们没有追究你之前的那些小动作，你是不是也能识相点，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梅岚闭上了嘴，看了一眼明显有些疲惫了的林素，再看了一眼一直在一边守着她的江逸，眼珠子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对着江逸开了口：“江……先生，你现在看起来倒是十分体贴入微，圈里都说你‘贫贱不移’，却原来只是因为那些人的钱权都不及林家万分之一罢了，现在你也算是飞黄腾达了，怎么还守着这么个病秧子呢？是还想再分一笔遗产吗？”

神奇的是，江逸的怒气只升起了一瞬，梅岚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散了。他笑着低头，一根一根地数着林素的手指，仿佛那是什么稀罕物件，让他爱不释手。

林素也没把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当回事，她直接叫了一声谢文光：“看来梅女士是没什么别的事了，你现在走的话就带她一起走吧，以后应该也不会见了，就不用说再见了。”

“你们就不好奇周洁西是怎么说动秦瑶那个蠢女人的吗？萧如曼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不得不听命于周洁西，秦瑶可没有……”梅岚显然还不肯轻易放弃这难得的当面挑拨的机会。

可惜林素只是摇了摇头：“都是在铁窗后的人了，再怎样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梅岚可不是这么轻易闭嘴的人，她似乎又找回了新的战场，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地开了口：“秦瑶当年被大导演相中，去了M国拍戏，江先生可是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甚至她之后跟人闪婚，他这个正牌男友可是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声。两三年的感情，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丢了，一点都没见他努力挽留过。”

江逸皱起了眉，转头看向梅岚，不太明白她提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林素拍了拍江逸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她满不在乎地开口反问：“所以呢，她是希望江逸当时不放她去拍戏，还是要江逸飞去M国求她跟他回国呢？

梅女士，我觉得我们各说各的，聊到现在，应该已经达成了‘我们双方无法沟通’的共识，我实在不理解你还要胡搅蛮缠到什么地步？这种事对你这么一个职场人，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吧？你回头看看你的同行，谢文光，他已经抓耳挠腮了半天了。”

“你！”梅岚结结实实地被噎到了，她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动摇林素了，“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好的，谢谢你的祝福。”林素心不在焉地耸了耸肩，“说到底，秦瑶不过是跟萧如曼一样的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她转的性子。而你呢，不过是不甘心于自己的懦弱，后悔自己当初没能抓住那束照亮了你灰暗打工人生的光。你们的这些遗憾和不甘，在我这里求不到答案和解脱。所以，算了吧，别逼着我把你也送进去。”

林素说完后，挥了挥手，示意谢文光赶紧把人带走，真是白瞎了她这一下午的时间。原以为是多野心勃勃一个人，没想到却还是一个守着过去不肯前进的困兽。

来她面前胡搅蛮缠也不是为了求一个答案，更多的只是想把人一起拉进她那个大泥沼里而已。

“江先生和秦瑶的那些照片你买回来后有看过吗？你有想过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想到拍那种照片吗？”梅岚还是坚持地问了一句。

林素挑眉，一时没想明白她这问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不管秦瑶怎么主动，都没能更进一步。一进大学，江先生就几乎和储导同进同出，他们甚至不是一个系的学生，课程都不一样，每天却同吃同住……”

林素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转头看着江逸，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又有些窘的样子，越笑越开心。

江逸无奈地转回头来看着她：“克制一点，你情绪起伏不能太大。”

“我也不想，”林素笑得停不下来，“可是他们说你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