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本来很开心。”江逸沉吟良久，才沉声道。

“我也是。”林素回应。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甚至还有点亢奋，北城那一整天的路演我都像是飘在云端里，所以对秦瑶，还有那些瞎问问题起哄的人都尤为宽容。”

江逸说完这句后，拉开了一些和林素的距离，让她看着自己。他才认真地盯着林素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流露出一些腌臢不堪的内里却被无条件的接受了，她甚至不怕我万一失手，她可能就会死。就那么坦然地、全然地向我敞开了自己。素素，你告诉我，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还舍得放她走？”

林素看着江逸，看着这个她怎么都舍不下的男人，看了很久，看到他眼里掩藏不住的恳求和紧张，她终于还是靠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算了，不健康也好，不正常也罢，“我们就先这样吧，如果陶艾伦那个庸医同意，我就不走了，好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素素？”江逸苦笑道，“你可以把命都交到我手上，却不相信我是爱你的……也是，这么卑劣自私的占有欲，怎么配提‘爱’这个字……”

林素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也爱过秦瑶，可你却说不记得了。你为我们的关系痛苦纠结，甚至害怕、退缩，我不是不相信你，江逸……我已经答应你留下了，你还想我怎样呢？像过去一样满心欢喜地缠着你？你非逼得我说爱你，说相信你的爱，是想要什么呢？”

江逸语塞，他被问住了。是啊，林素已经答应留下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还是要一遍又一遍的纠缠。

“江逸，爱本来就是流动的，它会随时发生，也会随时消退。少年时爱着秦瑶的你，这一刻的你却完全不理解。这一刻说着爱的你，下一刻也可能会觉得自己根本是在发疯。

你现在一再想向我确认的不过是我没有害怕你，没有觉得我们之间不正常、不健康，因为现阶段的你需要这样一段不健康、不正常的关系，哪怕是消磨，你也享受被消磨的痛苦。

那我也答应你了，我留下了，我不怕你，从来没有觉得你可怕。我只是不希望这段关系把你消耗得太多，让你以后遇上健康的、蓬勃的爱时，失去了去拥有它的勇气。

这是我现在的想法，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你还想要什么？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好吗？”

林素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后，她有些缺氧般的晕眩，这让她有些难受的再次闭上了眼睛，把脸埋进了江逸的颈窝里。

江逸则是被她这一大段话给砸懵了，他确实是没搞明白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是怕林素意识到了他的卑劣自私，甚至有些暴力倾向，就此转身离开吗？可她明明已经答应自己留下了。还是说，非得要求得她一个亲口认证，甚至是安慰，说她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暴力和疯狂，说她享受这一切吗？

他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江逸想到这里，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可是林素却像是会读心术般地突然又开了口：“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喜欢你掐我、咬我？或者，你想我主动地说，我喜欢你在那方面比较粗暴地对待？”

林素问着这些话的同时，又抬起头去看江逸，看到他瞬间不自在的神情，她突然觉得好笑。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形而上的、爱不爱的问题，他只是在害怕这个，只是想索取这个许可。

林素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突然不用再用这副残躯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的轻松。她笑了起来，是这几个月来、甚至这两年多来都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然后她在江逸一脸的不自在和疑惑中，凑过去，主动地、久违地，却又克制地，亲了亲他的嘴角：“傻子。”

不过就是激烈一些的欢爱，这是现在最不值一提地问题了。

“我不介意那些，我说过了，我喜欢你那样对我，只是现在我可能得先问一下陶艾伦我能承受的程度。如果你只是在纠结这些问题，江逸，这不用纠结，不用害怕，这是很正常的需求。”

江逸艰难而又不太自在地躲开了林素亮晶晶的眼睛，他觉得他们俩好像又错频了，可是他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那怎么办？就先这么错下去吗？

他沉默地自问了一番，觉得也许是自己挑错了时机。他们俩都才经过一段疲惫过度的状态，现在的大脑都不太清醒，不适合聊这种太深入的话题，错频也就十分正常。

江逸默默地抱着林素自我安慰了一番，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刚想问问林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却发现林素已经靠着他又睡着了。

这次她是自己入睡的，没有药物的干扰，眉头都是舒展的，睡得很安稳，因为她靠着他。

这个认知，又让江逸刚刚凉掉了一截的心又扑通扑通地热了起来。

他是爱她的，怎么不能算是爱呢？想要自私的独占，想被需要的迫切，这些怎么就不能是爱了呢？

林素为什么回避的原因，他也很清楚。她怕她病态的依赖会拖垮他，会让他厌烦，甚至厌恶，她不想两人走到相看两厌的那一步，她怕他哪天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并不需要一个病人的依赖和纠缠，就像他突然想不起自己少年时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了。

也许真的有病的是他。

江逸想起了陶艾伦让他去寻求专业人士帮助的话，越想越觉得也许真的出问题的是他。可是他家庭和睦，父母感情也不错，从小到大过得也算顺遂，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江逸就这么抱着林素，纠结地想东想西，不知不觉竟也再次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