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玉
作者:意临 | 分类:古言 | 字数:1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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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质问(3)
幸世邈眼中的谢清晏,从来都是柔柔弱弱的人,虽然外柔内刚,小怯大勇,但终究不是面前这个一脸冷厉的她。
“殿下,您直接吩咐臣即可,不用谈买卖似的威胁臣。”他脸色沉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唯二不能接受的两件事,一是谢清晏想离开他,二是谢清晏不带感情地利用他。
幸世邈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容忍她骑到自己头上去。
两人的关系中,他是上位者,谢清晏终究是不敢惹恼他的。他脸色一沉下去,她便只能让步。
他们之间本就尊卑分明,她既需要仰他鼻息活着,自然是低他一等,这种差距怎么可能会被情爱填平?情爱能遮住地位的不平等,却不可能让它消失。
她居高临下的假象,不过是基于幸世邈心情好,所以宠着她。
可这世间哪有一成不变的人?又哪有不带条件的爱?
冷厉的声音软了下去,她语气带了几分央求:“那...立夏时我的冠礼,让祖父回京参加好不好...”
这才是下位者请求时该有的语气。
幸世邈神色柔了些,玩弄人心他是高手,谢清晏的小心思逃不过他——谢清晏此时还是防备着他的,不过是怕惹恼了他,故作乖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问:“这件小事都不用提,冠礼时您外祖一定会回来的,可殿下为什么突然想让谢清平死?”
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懂谢清晏,谢清晏是个心软的人,突然有此想法再加上前面几番提问,应该是与陆家有关。
他温柔的神情带着十足的关切,谢清晏本不愿哭,可是被他这么一问一关心,紧绷的那根弦便蓦地断了。她终究是个软弱的人,撑不起太多的伤痛。
眼泪断线似地流出来,她哭着说:“原来...我母后也是为了我死的...”
这件事幸世邈虽不知情也未插手,但是当初国丧三年刚到,谢常就着急立太子,简单想想便已有了脉络。
她的母后,原是为了再给幼小的她多留些时日长大,才以舍命空出这三年国丧。
幸世邈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柔声问:“是谢清平吗?”
谢清晏的世界中只有幸世邈,于是她也只能钻进幸世邈的怀中取暖。
她埋进幸世邈的怀中,哭着点点头。
夜深了,风雪正盛,几片雪花从车帘飘进来。
幸世邈记得,她的母后是死在极热闹的春节。
眼下春节刚过,正是初春。他垂眸,算了算时间,最后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许诺道:“明年春节前,臣一定让您拿着他的骨灰去祭拜您的母后。”
也算是,一点补偿。
谢清晏抬起头望着他,眼神中又有了信任。
人之常情罢了,任谁被抚摸伤口,都会忍不住动摇几分。
她又哭了许久,哭累就缩在他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她的母后。
幸世邈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一下。却没想到,马车到相府时她已经睡着了。
她今天心情不好,幸世邈便不想折腾她,将她安置好后,私下唤来了幸承。
今日谢清平一定是给她说了些什么,如此这般,便是连戏都不做了,图穷匕见。
他沉了沉眸,对幸承问道:“老头子的药安排得怎么样?”
幸承汇报:“太医院那边补阳的药他用的甚好,但他常宠幸的那几个妃嫔已经不可能有孕了,所以不过是徒耗精力折寿罢了。”
幸世邈轻嗯一声,又吩咐道:“让弘真天师再给他多进些丹药。”
“相爷是要...?”
幸世邈脸色阴鸷了些,说:“让那老头子赶紧死,他不死,谢清平那厮净活着多嘴了!”
他做事极干净,除了谢常或者谢清平能窥得一二,其他人都应不知。
若想永远地瞒住谢清晏,便只能早早地杀人灭口。
幸承会意地点点头。
幸世邈写下一封手信递给幸承,说:“这封也送到边关,让他们无论如何都照顾好武阳候,每月回送的军报中夹一封武阳候的手书...”
话末,他无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这个蓟州都督,天天在家躺着养老即可,千万别想着折腾自个。缺什么短什么,边关有的就自取,没有的来报本相。”
谢清晏的话,他听进去了。
不是因为怕失去孩子,而是,怕失去谢清晏。
幸世邈不由自嘲,他从来都自命不凡,却还是有了软肋。
...
谢清晏只猜对了一半。
幸世邈选中她的时间,其实不是在元定十二年。
在他登上高堂时,或者说在他金榜题名时,更或者说是在他一身素衣入考场时。
他就想好了怎么报灭门之仇。
陆家外戚干政,早就注定是一颗弃子。不过这步绝杀,得由他来走。
第一次见谢常时,他便说,陛下,臣可助您平陆家。
除掉陆为,用的全是谢常的人,他虽然是主谋,手上却没沾一点血。
皇后国丧三年,他没料到,但确实是意外之喜。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排兵布阵,把局设到了谢常的后宫中。谢常乐于修道,少进后宫又服丹药,多年来,连他自己都没怀疑过为什么再无子嗣。
对此事,弘真天师对谢常贺道:“陛下天恩厚重,只怕真要成仙了。既是仙人,怎会与凡人有子?”
谢常甚喜,深信不疑。
幸世邈不允许节外生枝——皇子越多,他将来挟天子以令天下的阻碍就越大。
而他为什么选中谢清晏呢?是因为他无权无势好操控吗?
不是。
因为他是陆家的血脉,所以,他会带着谢清晏,看着她的亲人一个个惨死,却无力阻止——就像当初躲在地窖中的他一样。
十六岁的谢清晏注定要跪在相府门前求见,心甘情愿上他这条贼船。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步步周全,且不沾血。
唯一纰漏,他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