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兰站在朱允齐床前的时候，他正喝了药沉沉睡了过去。这些时日他沉疴日重，醒来的时候，多是没完没了的咳嗽，只有睡着了才能得片刻安宁。

此刻，他便是睡着，眉头也锁得紧紧的，口中喃喃着什么，一张脸痛苦挣扎，像是陷在了某个梦魇。

醉兰走近，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摸着朱允齐紧皱的眉心，一下一下，想要抚平他的忧心。

她节奏缓缓，力道轻柔，渐渐的，朱允齐好似真的从那个梦魇中挣脱出来。不再挣扎，整个人归于平静，再次沉沉睡去。

醉兰就这样坐在朱允齐的床头，看着他，目光从他鬓间的白发，扫过他的眉毛，滑过他紧闭的双眸，又来到他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到那张暗色的薄唇上。

人人都道栩亲王将她送到汴京是当细作的。却无人知道，她只是为了逃开他安排的婚约，自甘堕落的坠入风尘。

可笑得很，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亲王，居然也有人怀疑他需要安排细作来探听朝间事。若是他愿意，这天下也该是他的。

可是，十五年前，若非为了救尚在襁褓中的自己，他又何至于一身是伤，与那高位无缘。

脑中前尘往事翻滚，屋内烛火缓缓跳跃，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又过了许久，一声鸡鸣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天际开始渐渐泛出鱼肚白。

“王爷，该起来喝药了。”管家推门而入，却见到坐在床头的醉兰。

“姑娘，您回来了。”除开最开始的惊诧，管家熟练的将药碗递给了醉兰，知趣的退下了。

“你这又是何苦。”醉兰看着关门离去的管家，耳边却传来轻轻一叹。

“义父，先起来喝药吧。”熟悉的声音，低沉又温和，醉兰转头一笑，没有回答却好似回答了。

朱允齐轻叹一口气，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我来奔赴一场没有结局的结局。”接过空空如也的药碗，醉兰跪坐在床沿，轻轻的给朱允齐顺气。

眼眸低垂，凄然一笑。“其实我就想看看，明珠暗投，美玉蒙尘，便是爱上的都是不该爱的，总得有个结果吧，哪怕惨了点，总归是个了局。”

说完，她抬起头，硬生生挤出个明媚的笑容，仿佛方才那凄然的语气不过是闲谈间的自言自语。

“你。。。”朱允齐本来想说教她几句，但见她露出了这从未曾见过的柔弱模样，与她母亲又像了三分。便再也说不出任何硬心肠的话来。

两人相看许久，最终还是朱允齐败下阵来。反正这十多年，他也从未赢过。

从床头的暗箱里，摸出一只匣子，递给醉兰。

“咳咳，打开看看。”一见风，他便止不住咳嗽。

见他这般模样，醉兰不敢违逆，接过匣子，打开。

厚厚一叠的房契、地契，还有一块黑金的令牌，上头镂空雕了一个齐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醉兰推开匣子，一双美目瞪得老大，往日里藏得好好的小脾气此刻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