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们看不起李启，只是他早先就是外院一个小打杂的而已，身份上和她们多多少少是不同的。

虽说如今落魄了，可让明央和下人一桌吃饭也多有不妥。

慧嬷嬷倒罢了，毕竟早先伺候过先夫人，也将明央打小照顾大，托大的说称得上半个娘。

她们虽和明央一道长大，可贴身丫鬟也是丫鬟，和主子一张桌吃饭这不是折煞她们吗？

蕊寒一边走一边叹了口气，对于明央的性子她是了解的，一旦下定决心了可谁都掰不过来。

李启此刻正在马车边坐着，准备吃了饼子，再进去看看有没有需要伺候的地方。

他父母都是明府的家生子，年纪也怪大了才生下他，因此李启打小就在外院跑来跑去，帮着爹娘做营生。

前两年他爹娘刚走，还是明瑞给他钱让他好生操持葬礼，明家于他和爹娘都是恩人。

他也不想离开明家，就算爹妈还活着也定会跟着小姐，更别提早先慧嬷嬷还对他们家有恩惠。

见李启正要吃东西，蕊寒赶忙开口道：“可先不要吃。”

“蕊寒姐姐可有何事？”李启赶紧收起东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小姐让你进去，一道吃。”

李启瞪圆了眼睛，略有几分黝黑的脸庞满是惊讶：“姐姐这是何话，我怎得听不懂？”

蕊寒摇头：“小姐说，进去咱们一道坐下吃，你就来吧！否则她也不吃，要亲自来叫你了。”

“这可使不得！”

李启连忙摆手，吞了吞口水滋润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姐姐与小姐讲，赏我杯水就成，这吃饭…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和小姐一起啊！”

蕊寒也知道他不敢，别说李启，她坐下都觉得那位置烫的慌。

“怎得叫个人还半晌的不回来。”明央小声嘟囔着。

见此情况慧嬷嬷开口道：“我的小姐，您在这儿吃，咱们吃带的干粮就成了，真不合适与您一道。”

明央摇头：“嬷嬷，你别担心，央儿今日不要贵菜，将给央儿花的钱，咱们一人要碗阳春面就行。”

“这…这…阳春面？”

众人瞠目结舌满是心酸。

蕊蝶率先站起来，一副欲哭的样子：“蕊蝶不吃，小姐往日有鱼有肉，有菜有汤，今日这是做何？”

她是宁愿省着自己那一份，也不能让明央这么做。

正说话间，蕊寒总算带着李启进来了。

明央笑眯眯喊道：“小二，七碗阳春面。”

她声音洪亮坚定，接着看向桌上几人：“这阳春面，可也是有菜有汤，能吃。”

这周围人则是更加奇怪了，这么大身份的大家小姐，竟只吃阳春面？

怪！属实怪得很！

就连老板都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盯着明央看了好一会儿。

明央看向李启：“你快些坐下！说起来你也就比我大了不几个月，还当叫你声哥哥。”

“这可使不得！”

李启吓得手一挥那茶盅直接掉在了衣裳上，热水烫的够呛，他憋红脸没敢说话。

“可别烫坏了，这小子早先也是机灵的紧，如今见了小姐倒显得笨拙了。”

慧嬷嬷赶忙开口说着，缓解气氛。

李启嘿嘿笑了两声：“我等小民之才，怎能比得小姐，就连小姐旁边这四位姐姐，那也是万里挑一的。”

蕊香笑了笑：“听听，夸了一句嘴皮子就利索起来了，这可有话等着咱们呢？”

“蕊香姐姐可是惯会欺负人，人家夸你们，你们倒也不乐意受。”明央看向蕊香。

“嗨！小姐还在这儿坐着，万里挑一这词，可不就是打趣折煞奴婢们吗？这样说起来，小姐岂不是万万里挑一？”

听了蕊香的话，蕊蝶接嘴：“是万万万万里挑一。”

她年纪最小平时也最没正形，慧嬷嬷抿唇笑了笑，这才让他们都归了正经。

明央暗自松了口气，这生活不也是很好的吗？

不一会儿阳春面就上来了，小二将面放下，态度也没有开始那般的热切。

不过是小镇子里一家普通客栈的饭菜，自然比不得丞相府的厨子，阳春面也不是明央想象中的模样。

只见白色的面条上撒了一些绿色葱段，汤里飘着些许油星子，这面份量倒是够的，足足一大碗。

明央吃了一口，只觉得味道寡淡不甚好吃，和自己往常吃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丫鬟们都觉得不合口味，更别提明央了。

她堪堪吃了两口，已经怎么都塞不进去，心中怪自己无用。

这五谷杂粮吃进肚子里，可不都是一样的东西？

再说了，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没道理大鱼大肉的珍馐美馔吃的，清汤寡面就吃不得。

明央强迫自己往嘴里塞着，却不自觉干呕起来，看的慧嬷嬷满是心疼。

给她拍了拍背说道：“小小姐，要碟牛肉给您拌着吃？”

“不用了，我都已经吃饱了，剩下这些喂小狗吃罢！”

他们这一碗阳春面只需十文钱，可那牛肉巴掌大的碟子，已经够他们吃十碗面了。

见明央要拿碗喂狗，小二跑了过来：“小姐，您这碗要是喂了狗，咱们下一个客人还怎得用？”

他话语间有几分苛责，明央被吓了一跳，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慧嬷嬷赶紧开口道：“小二哥不要吵闹，咱们小姐年纪小不懂事，这碗就当咱们买了。”

她一边说一边摸索出了银子来，小二这才嘟嘟囔囔的走了，不过声音是飘进了众人耳朵里。

“哪里来的几个穷苦小民，打肿脸充胖子装大家小姐，一群人只吃一碗荤腥都没有的阳春面。”

众人赶紧看向明央，见她仍旧在逗弄小狗像是没听见，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蕊冷准备骂那小二几句，见此情况也憋了回去。

察觉到没人看自己了，明央的眼泪这才啪嗒啪嗒都落进了碗里。

小狗吃完温热的舌头蹭了蹭她的手心，痒痒的像在安慰她似的。

慧嬷嬷只要了一间屋子。

“天气正是暖和时候，李启直接马车上睡就成，还能看看马。”

几个丫鬟们是睡在了地上，慧嬷嬷在榻上。

明央这次硬是没拗过众人，心里有些委屈。

夜里，油灯下明央睡不着擦着泪。

听着声音蕊寒睁开了眼睛，看着竟是明央在哭，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