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二月初，仍是寒冬，接近过年，多的是在为回家的征途奔波的人。

可是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为整座城市覆上银装。

小孩儿们跳着闹着，惊喜地看着一片片的雪花渐渐把大地覆盖，笑着说要堆一个最大的雪人。

有的人行色匆匆，想要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快到家。

是半夜，门铃被按响。

他几乎挪不动步子。

他到楼下时，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运气足够好，赶上了下雪前的最后一班航班。

大雪封锁了道路，所有的航班都停了，路上的车也很少。

季修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再一次回到这所城市，他几乎是恍惚的。

当年他和她约定在京都等她，今天，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他回到了那所熟悉的小区，看到了那熟悉的窗口，还有那个亮起的灯光。

是让她觉得心底发颤的程度。

是她吗？

他迈着步子，僵硬的，不确定的。

他心底有了些不切实际的希冀。

是她吗？

她回来了吗？

他什么都不介意，只希望这是一场骗局多好，苏时那么聪明，她应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她是不是骗过了所有人呢？

也包括他。

按响了门铃，门里出现了拖鞋走动的声音，他几乎是本能的屏着呼吸。

门被打开，他看到了那张他日日夜夜所思念的面孔。

他张了张嘴，周围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好像隐隐约约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呢？

好像是好久不见。

眼眶泛红，颤抖着按住自己的心口。

终究是坚持不住，蹲下了身子，他说不出话，就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来。

季修快要三十二岁了，此刻却是真真切切的溢满了眼眶。

他像个孩子一样，却又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只是颤抖着肩膀，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颈窝里。

说实在的，他依旧没变，年轻俊朗，脸上更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但眼睛的红意，苍白的脸，略显凌乱的头发此刻也没了往日一丝不苟的模样，实在是……

让苏时觉得好欺负的很。

她也蹲下，探着头去看他，见他缩的更紧，显然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笑得温柔，伸手去摸他的耳朵。

没成想，却被他避了一下。

他太过害怕，以至于不敢触摸她。

他怕这是他做的又一个美梦，他怕只要他一摸，她就消失了。

苏时看出了他的想法，强硬的摸向他的耳朵，耳朵很冷，通红的甚至发紫，看出来被冻的太狠。

季修来的太急，还穿着办公室里的薄薄的一层西装，甚至连外套都没拿一个。

她拉过他的手，举起脸让他直视她。

不过两年不见，他瘦的厉害，面容憔悴苍白，仍旧是俊朗无俦，只不过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是真的，老季。”她低声哄着，拉他进屋。

屋里要暖和多了，她拿过沙发上毛绒绒的毯子盖在他身上，想起身给他倒杯热水。

他却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似乎一刻也不愿意放开。

他不想让她离开视线。

苏时觉得可爱，便由着他拉着去厨房。

他亦步亦趋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

没有人知道他这两年多是怎么过的。

彻夜彻夜的睡不着，什么都没有用，一想到她，窒息的难受，呼吸困难。

他在工作时，努力麻痹自己，好像自己是个无知无觉的机器。

可是没人知道，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死寂的黑暗是比不过长久的思念的。

看着她的照片，眼睛发酸，也不愿意移开视线。

他开始害怕海洋，他生理性的不适，几乎是想到就会觉得窒息。

她得有多疼啊。

他想过无数次去陪她，但他又觉得，或许……

她不愿意见他呢？

是了。

是他害了她。

如果没有他，她明明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往别的地方，不去搅动这一潭深渊。

她明明可以畅快的生活，活在光明下，在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就抽身离开的。

都是因为他。

或许她恨他。

或许她就算在地下也不愿意在见他了。

他本来的决定是，在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提升季氏的能力后，就去陪她。

他要感恩自己的父母，但他做不到坚持下去了。

所以他没日没夜的加班，谈合同，几乎是把季氏带到了顶尖的地步。

能够再次见到她，季修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了。

他没办法再接受她离开了。

他几乎是贪婪的，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苏时看他这样觉得心口发酸，他直勾勾的，几乎是眼也不眨的。

她抽开他握着的手，就见他慌了神。

好像是小孩被抢走了最心爱的玩具，但面对大人，又不敢反抗。

他几乎不敢对她提要求，只是哀求颤抖的看着她，又试探着去摸她的手。

嘴唇轻颤：“宝宝……”

苏时把被子递到他手上，环住他的腰身，轻声道：“别怕，你喝点水暖暖，我不会走。”

季修乖乖的喝下热水，凝固的血液有了一丝热度。

他放下杯子，试探着揽住她的腰身。

是真真切切的她。

他搂的很紧，苏时一言不发。

她知道他太过不安，太过害怕，只觉得酸涩无比。

半晌，男人才哑着嗓子开口：“疼不疼？”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死里逃生不告诉他，也没有问她是不是做了个局，也没有问她是不是利用了他，只是轻声的问她疼不疼，只因他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疤痕。

苏时愣了下，在他怀里蹭了蹭，柔软的发丝与他的指尖交缠。

“不疼，老季，一点都不疼。”

骗人。

季修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只是握紧了拳，将头埋入她的颈窝。

就算是局，他也心甘情愿被利用。

还好被利用了。

至少他能有点用处。

至少，她给自己找到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