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许杰公司与远日公司都各自为着春节档行动时，那坐落于京城胡同、爬满枯藤的房屋内。

“你在干什么？”

高大的男子再次进入了王唯心的房间，微微发问道。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拿着什么水果，反而是拿了个皮包。只见他身着干部夹克，就连皮鞋都已经穿好，看样子像是即将外出。

“做视频。”

王唯心回答——只见他的电脑屏幕上正是渲染视频的进度条，其上视频的封面吸引了王父的注意：那是一个男人拿着长刀正在杀鱼的图片，单看似乎令人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视频封面上的文字却将他想表达的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彻底失败的日本，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吗？”

看到这个标题，王父似乎毫不意外。但他还是问道：“你分析这个有什么用？就算有，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嗯，倒也不一定，毕竟要是真成了砧板上鱼肉，那不正是大快人心吗？”

“别唬我了，说了多少遍我不是小孩子了。”王唯心语气毫无波动，似乎这样的话他都已经说的感到麻木了，“现代经济全球化情况下，若是日本这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出现问题，我们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也对。”王父只好附和，眼神虽然沉静，但显然是有些意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应该更加知道这些事吧。”忽然，王唯心主动发问，“比如那天周末，听说中央银行的傅叔过来见了你？”

见对方已经把话说的如此精准了，王父也没有否认：“对。”

说完这话，他再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迅速道：“好了，我马上要出去一趟，晚饭你自己做。”

说完，他便背过身，经过客厅拿起保温杯，径直出门去了。

王唯心侧着身子，也不再言语。又转头看了看电脑屏幕，渲染的进度条正在缓慢爬动着。

要说主观态度的话，他其实也不喜欢日本，毕竟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京城人，他的思想立场是非常坚定的，因此仅就日本广场协定的结局来看，他也觉得可以说是大快人心。

但可惜，若是作为个人，相互之间的贬损尚且是稀松平常，但若国事论之，那可就远算不上明智了。

这个视频里，“小六”自然说的不是什么民族主义的情绪输出，而是表达了一种担忧。

“但愿这只是我的杞人忧天吧。”

他最终也只能如此道，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既然事情还没发生，那现在还是别乱操心了……也不知电影产业内部现在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了，看来今年的春节档我可要好好观察一番。”

他内心想道，总算是遣散了些内心的烦闷。

……

许杰公司内，许杰正有些恼火地发着呆。

剪辑的进度的确有些慢了，这让他有些焦躁。

其实要是其他剪辑在这里，他们会说许杰已经够快了。毕竟哪怕是自己剪，但他的脑内还是有前世的诸多预告可以参考，很多的片段完全可以直接照搬。

但就像许杰说的，一个不小心，预告的基调就会改变，令得其与影片想要表达的东西发生偏差。为此，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尽量还是有了整体思路再进行实验。

但成也系统败也系统，由于前世的片段在脑内不断闪现，因此许杰总是会一不小心没控制好，故事的叙述基调便又燃了起来。

就目前而言，在他的预想里，预告表达出来的情绪最好是无奈加悲壮。之所以许杰想要这种感觉，除了他自己对剧情的理解外，了解了阿德南经历的许杰也希望能够将电影的基调尽量严肃一些。

在这点上他是有私心的，阿德南似乎好不容易放下了，他的转变许杰看在眼中。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对阿德南这样的可怜人也是难以不动点恻隐之心，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他似乎继承了前身的敏感，这令他难以忽视这种感觉。就算阿德南不在乎，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虽然这电影一开始和对方并无关系，但现在早已转变，

再说了，反正他和林山研究下来，自己的目标客户不会在乎这些。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稍微缩减一些悬疑的部分，更加专注于对罪恶伦理的描述上。

之前的《看不见的客人》就是如此，预告里除了悬疑和戛纳电影获奖的信息，还着重强调了其中的情绪与伦理，甚至还专门有一个“父母之爱版”预告。

将思绪拉回，许杰继续思索。

无奈倒是比较好表现，一些台词其实就足够了，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悲壮该如何表现？

少一点就是彻底的悲观，强一点就成了原本的预告，许杰感觉看完都想抄起家伙来：tm燃起来了！

最后改来改去，他还是回到了原点。

‘这么下去不行，看来没有清晰的思路是不行了。’

许杰甩了甩脑袋，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合眼。

对于预告片，很多片段实际上是较为模糊的，那就先从必要的东西入手。例如警察的画面，尤其要是一个中国人对印度的情况不太了解的话，这种时候首先交代环境将会是一个十分必要的事情。

“所以对印度警察蛮横的描写必须保留，这是矛盾的核心……”许杰喃喃，但是他觉得这样并不好。

和之前的问题一样，首先给出警方的暴行的话会令得预告片氛围一下点燃，带来的情绪怎么看都是烈性的，因此难以表达出许杰所想的“悲壮”。愤怒会掩盖一切，尤其是作为看客的时候更是如此。

“有没有办法能覆盖掉观众看见警方暴行所带来的愤怒呢？”

想到这里，这个疑问便在他的脑中忽略不去了。警察的背景交代对于中国市场来说是必要的，想要得到满意的氛围，那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终于，在大概想了十分钟后，许杰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就在结尾我补拍那，父亲对妻女的交代！”

许杰眼睛睁大，很快转变为抑制不住的笑颜：“太好了，这下看来就没问题了！”

他赶紧向着斜后方看去，突然才想起林立已经出去了。尴尬地笑了笑，许杰回过身来赶紧开始在草纸上规划起来。

虽然问题得到了解决，但许杰还是叹了口气：“我这是自己折腾自己啊……或许前身看我这样，也算可以瞑目了。”

又是摇了摇头，他便继续了手里的动作。

经历了在河北家中的时光，许杰虽然对前身难以感同身受，但他内心的焦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缓解了很多。

以前若是如此，他也许会担心自己被前身影响的过多，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是自己，但现在他已经不太在乎了。除了能够清晰的意识到自己那与前身完全不同的理性外，许杰也是觉得也许这样也不差。

这种精神上的敏感和倔强的执念有时会令他感到纠结、痛苦，但这也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体验。前世的他在社会上经历了好些年的摸爬滚打，精神上说不清是那时太麻木还是此时太敏感，但抛却“正常”的标准的话，现在的自己反而能令他感到如童年那般令人怀念的浪漫。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也许从决定帮林山开始时有些事情就已经改变，前身做不出来，前世也做不出来，但现在的他就是做出了如此决定。

终究是和自己和解，许杰心想这个新年不论票房如何，令自己最恼火的事情算是有了答案。

但显然，自己那财富自由的梦想还是要追寻的，他也在心里再次祈祷：希望下一个电影能更幸运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