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斯内普就想明白了。

这个小鬼有两个好哥哥，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弟弟和一个不清楚身份底细的人相处。

或许在自己没想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一切。

正因为这样，斯内普更想骂林泊炎和唐子钦不靠谱。

愚蠢自大的巨怪，是怎么敢这么轻松地让自己的弟弟接触一个食死徒的？！

斯内普眼睛暗了暗，目光向下，用右手将左臂的袖扣解开，把黑色的袖子挽起来，露出小臂。

狰狞的红色黑魔标记烙印在斯内普精瘦有力的小臂上。

斯内普已经下定决心要让面前的少年看清自己的不堪，他将胳膊向前了一点，让林墨看得更清楚。

“林先生，你看清楚，你的教授是个食死徒，是个没有灵魂的食死徒。

他没有死，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成为威胁你生命的存在。”

斯内普眸色晦暗，将每一次音节都说得清晰且坚决。

“我一直都知道，先生，我信任你。”林墨再次重复自己知道。

只是那一个“信任”，却狠狠砸在了斯内普心上。

毫无防备地听到面前的人说信任自己，斯内普的心脏骤缩，眼中的震动只晃了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嘲讽。

连那个唯一知道自己立场的老蜜蜂都要时刻试探自己，信任这个词，太奢侈了。眼中的讽刺令斯内普根本不需要使用大脑封术。

“如果林先生还知道自己是斯莱特林的话，就应该知道，将信任托付给别人意味着什么。”

斯内普希望林墨知难而退。

“我很清楚，我信任你，先生。”林墨让斯内普失望了，语气无比肯定，他没有因为那几乎要溢出的嘲讽动摇。

漆黑的眼睛中映出了一点点火光，随即又立刻消失。

斯内普不清楚这句话面前的男孩到底和多少人说过。

但所有的心里的别扭和不舒服都被担心取而代之。

“我假设你知道魔法界到底有多危险，你应该清楚，你的信任不要这么随意的说出口。

是不是对于其他人，你也是这样说的，这样随意又毫无防备？

你是蠢巨怪吗？可以将信任托付给一个食死徒。

你怎么敢保证下一刻我的魔杖不会对准你，你怎么敢相信我一定不会伤害你？！”

斯内普的脸色很难看，耳旁的黑发顺着他前倾的身子滑到两颊。

面对斯内普，林墨的大脑好像不转了一样，他过于关注斯内普的情感波动，没有分出一点心思去思考斯内普真正在生气什么。

平日里可以瞬间明白斯内普隐藏在层层毒液下的话，如今却没有办法弄清斯内普的意思。

他只荒谬地当斯内普是生气于自己可能将信任交付给很多人，心里不舒服。

所以他开口也只解释了自己信任的对象：“我没有信很多人，除了哥哥和子钦哥以外，我只信任你……”

“你……你别生气。”林墨抬头对上斯内普黑沉的眸子，眼中是可怜的期冀。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斯内普内心要拒绝的决绝瞬间龟裂瓦解。

原本想好的冰冷和毫不犹豫地回绝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攻击力。

斯内普身子僵硬，无法动弹分毫。

林墨趁着斯内普沉默的片刻，接着说下去：“我真的没有信任很多人，我信任你……我喜欢你。

你不要现在就立刻拒绝好不好？

给我一点点机会好不好，一点点就好。

你给我一点点信任，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是不喜欢我……那时候再拒绝好不好？”

斯内普还是第一次看到面前熟悉的小鬼露出这样恳求的表情。

印象中的少年自信、温暖、肆意、狡黠、不守规矩、充满活力。

如今却因为自己而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他气自己。

他舍不得。

是的，哪怕他再不想承认，他也必须清楚，他心疼了，他没有办法用平日里再习惯不过的语气去伤害面前的男孩。

他不想看到这个天天黏在自己身边的小鬼难过，可他更舍不得男孩受到半点伤害和威胁，尤其不会原谅是自己的原因。

要他怎么办才好，从没想过会真的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笨蛋小巨怪……到底要他怎么样才不会伤心？

“……林先生，你不了解我，不了解一个食死徒。

哪怕你知道我所有的经历，也不会了解我。”

斯内普声音停顿，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身体也下意识地停止前倾，站回原位。

“和他们说的一样，阴险、孤僻、刻薄、冷漠、独断、专横、冷漠、不近人情……的确是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可笑的正义。”

所以还是去爱更好的人吧，我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无论是谁，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谁都不例外。”

所以远离我吧，我不希望你也这样，我永远也不舍得用自己的私心，去赌你的安全。

“我是食死徒，你没有见过我为了生存和利益不择手段的样子。”

所以其实我早就陷入泥潭中了，而你，不该和我一起沉溺于黑暗。

“我的手上……沾过无辜人的血……我已经数不清了……”

所以，我其实卑劣又阴暗……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灵魂了，没有资格去拥抱你。

“我不值得，墨……”

随着低沉到能贯穿脊柱，令人沉迷其中的声音逐渐变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声音自然消散，还是因为斯内普的声音不自觉地减小。

最终，空气陷入死寂。

斯内普的身上透露出掩饰不住的自厌。

连往日将自己伪装起来的讽刺都尽皆消失。

他恨自己的一切不堪，以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连回应爱的能力都没有。

现在的他，又怎么配得上面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