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莱停住了脚步，陷入了沉思，Jennifer以为终于把他点醒了过来。

她重新坐下，静静地看着李莱，并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这个动作使她的身子微微侧了起来，套裙之下紧绷的曲线塞入李莱的眼帘，而并排摆放的长腿既优雅又好像是一把恐怖的折叠刀。

想一下绞碎“万莱”的脖子。

在香江，80年代之时，广告业已经极为兴盛，各大创意巨头的广告公司相继成立，制作出了一批又一批经典的广告。这个时期竞争之大，便连一些老牌的，曾经创造出辉煌的广告公司也逃不过给市场淘汰的命运，例如《黄与林》。

到了90年代，广告业也达到顶峰，广告公司达到了上千家，大多数广告公司集聚在太古坊，如同港版的麦迪逊大道，见证着时代的辉煌。

也见证了无数新星的陨落。

在上千家广告公司中，李奥贝纳唯独向万莱抛出了橄榄枝，使它幸免于残酷竞争之难，这是一种何等的欣赏。因为就连《黄与林》都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原来这就是Jennifer的底气。

是的，在明白这一点后，李莱看出了Jennifer今日收购的用意，她真的觉得她给出的价格已经十分公道了，她是真的觉得这是对万莱最好的方式。

至少，在她的视线里，她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并无刻意打压的嫌疑。

甚至她还在第一句话中就表明了态度——她承认她看走眼了！

但也恰恰因为想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李莱反而更不想跟她再多说什么了，他不想去扭转她的观念，他也不想去说服她，他更不想试图让她明白，她所做出的最大让步，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可笑？

于是他点点头，很平静地继续向外走去。

哪知这一走，却并不能让后面的女人满意，她猛然用她的母语说道：“Mr.Lee，不如让我向你指出，你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那件事！如果你不答应，今后我们将会继续对你进行狙击。创意，你能想到多少个创意，你记住，伱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是几百人的团队，你告诉我凭创意，你能走多久？你除了乞讨每次都能想到绝佳的点子外，别无他法。”

“一旦你的创意枯竭，你一样会变得碌碌无为。到时候再谈收购的事，就绝不是这个价格。”

“相反，加入我们，你可以得到参与更多项目资源的机会，你可以得到更好的创作环境，如果你愿意，团队之间的配合也更能激发灵感，这才是你创意的好去处！”

她一口气将所有话说了下来，面上又恢复了那种严厉的高冷，似乎对李莱的不识抬举觉得很生气。

李莱听了此话却叹一口气，他转过身来，看着Jennifer说道：“继续狙击我们？那么到目前为止的狙击，你取得了什么成效？”

“你们这些大高管啊，就是这样颐指气使惯了，一谈不拢合作，就威胁！”

“一威胁不了，就打压，就狙击。一打压不了，就谈收购！”

“本来到目前为止，我对你今天的收购行为尽管不满意，但也谈不上厌恶。你只不过是开了一个价，而我不喜欢这个价格而已，这都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这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你为什么忽然之间又要威胁呢？”

“也让我向你指出，你本早该知道的那一件事。我们万莱不愿与人交恶，但也绝不会接受别人的追杀令，Jennifer小姐，从你发出那一则声明开始，我们就注定不可能有任何的合作了。”

Jennifer听了李莱的话，饱满的胸膛一阵起伏，她再次敲了敲桌子，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除了创意之外，你还有技术，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的胆敢向我拒绝？”

“你这辈子都没有被人拒绝过吗？”李莱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Jennifer的脸，“你是不是又要来跟我辩论一番技术的问题？让我猜猜你今天这么坚持的真正原因吧，是不是你的某位大合作商里，比如说百事，或者说麦当劳，在要求你们制作的全案里，提到了希望你们也能用上万莱所展现出来的那种技术？”

“你！”听到此言，Jennifer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她脸上的血色像潮水一样疯狂褪去，她死死盯着李莱，仿佛被人窥破了内心深处最难以示人的秘密。

她咬着嘴唇，竟然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这是她首次展现出慌乱的表情。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秘书，那个一直等在后方不说话的女子，在听到“全案与技术”几个字后，也见鬼一般地看向了李莱。

李莱却摇了摇头，失声笑了起来：“还真的被我猜中了！我就觉得奇怪，像你性格这么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容忍我一次又一次地转身离去，而你居然还开口相劝。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在我第一次离开的时候，你就已经用不耐的眼神冷冷看着我，然后回头就发动下一轮狙击了么？”

“这么说，Jennifer小姐，你的一切姿态都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所看重的只是我的创意，你有大把人可以替代，你是多么的不需要我！但其实就连你自己也知道，这一千万的收购价，不是给高了，而是给低了。”

“你总是提创意，只是为了混淆我，让我看不清我对你真正重要的地方。”

“是啊，你们公司几百人的团队，创意对你们来说算是什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真正对你们重要的，是技术，是可以运用到全案里的那种技术！”

“因此直至我真的要转身离去，你才试图从‘技术’上面来击溃我，你想让我知道，即使是‘技术’，我也一样没有优势。”

“住嘴！”听到李莱好像剖白心迹似的将她心中的图谋一点一点挖出来，Jennifer猛然大喝一声，她眼神中好像无焦点似的空洞了几秒，然后才飞快说道：“我不跟你谈技术的问题！你要知道，在香江做广告更新换代的速度极快，在我们这里，一个年轻人做了十几个案子之后，就会被后来者追上，并取而代之！我是在为你考虑！”

“你加入我们，我可以给你更优渥的条件，甚至你不愿拿死工资，我也，我也可以……见鬼！你别以为可以威胁我，就算是技术，我一样能够找到比你更好的！我可以去请国外的团队，我可以找到顶尖的人才，你的技术对我一文不值，因为技术是可以买到的，只要可以买到，就不值钱！”

李莱却向她摇了摇头道：“Jennifer小姐，你对技术一无所知！”说着，最后一次转身便要离开。但这时他的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疑惑地看了看上面的号码，接听后只听陈基伟的声音响起道：“阿莱！你是不是在与李奥贝纳的人见面，你先不要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我们公司想要与你签一份商业长约，请你为我们制作一份全案！”

“什么？”李莱听到这里，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他的第一纸长约，第一份全案，竟然在这么一个戏剧性的事件之下到来了？

Jennifer的约见，反而刺激到了太古可口，促使他们下定决心，要与万莱彻底地绑在一起了？

他再无暇与Jennifer多说，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Jennifer身子一颤，竟需要秘书在后面扶了一下，才自站定。

直至在他们相继离去的五分钟后，一个女子才从他们之后的那张桌子上脱下了墨镜。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显示着这一切都被她收入眼中，直到被人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来。

“佳欣，你怎么在这儿？你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