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沄
作者:笑看落花 | 分类:古言 | 字数:8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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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毒药
“主子~”崔廿一脸严肃:“发现了一屋子的药物,看上去都像有毒之物。”
“可能就都是些有毒的!”
王沄一点都不意外。
想要长年累月的给王融之下毒,首先得有足够多的毒药。
她淡淡一笑:“不要擅自动那些东西,去请岩大夫!”
“是,主子!”
崔廿应诺。
王沄想了一下:“顺便与子路堂伯说一声,看他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是,主子!”
崔廿再应,在王沄摆手之后,飞快的去了。
崔卌凑过去,笑:“主子,大少爷这会肯定忙着审讯,分不开身!”
征得王融之的同意之后,王蕴之做了一个异常大胆的决定——将王宁之的身世和他给王融之下毒,试图毒杀亲生父亲后嫁祸王奕之、引起嫡系嫡出手足相残、内讧,进而扩大为家族内斗的事公之于众。
他这举措让保守的长辈很是不满意,认为他这是家丑外扬,会让王家成为别的家族的笑话,而年轻人则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能避免很多猜忌。
不满也好,夸赞也罢,王蕴之都没放在心上,对如今的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把这件事情处理的干净妥当,尽可能的不留隐患,不给家族造成大的损失。
值得欣慰的是除了王宁之及其子孙家眷之外,其他人在知道王宁之的身世和图谋之后,不管内心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表面上都积极的配合审问,被问到的固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有被问到、觉得重要的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王乙和云笺也不例外。
王蕴之进展得很是顺利,原本就不觉得自己应该继续掺和的王沄就心安理得从要求偷懒。
然后,她被王蕴之瞪了。
她讪笑一声,主动接下了清查王宁之住宅,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证据和线索的任务。
王蕴之正愁没信得过、又足够眼利的人来做这件事,看她乐意,立刻催着她带人过来了。
然后,就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岩大夫很快就来了,王蕴之也从审讯之中抽身过来了,看着满屋子的柜子,柜子上放着的瓶瓶罐罐,王蕴之的脸都绿了——这些若全是毒药,怕是整个王家,王家堡内外上下都能被毒死,鸡犬不留的那种。
岩大夫速度很快,示意旁人退到屋外之后,就一个罐子一个罐子的打开查看,报名、说清有毒无毒、重新合上……
王蕴之的脸色随着岩大夫的检查越来越黑——十个罐子之中,倒也有四五个装的是毒药,王宁之这是打定主意,要毒死一堆人吗?
与他相比,王沄的脸色就好看多了,她让人端了椅子,耐心十足的等着岩大夫一一检查。
一屋子五百多个罐子,不过半个时辰,岩大夫就看了一遍。
九成的岩大夫都能一口叫上名,说出药性,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四五十个,虽然叫不上名字,却也能判断是否有毒。
“主子~”岩大夫放下最后一罐:“这里收集了二百七十一种毒药,一百九十六种解毒的药物,七十二中辅助药物,六十一种我得好好研究才能确定用途的……”
“这里算是我见过有毒药物收集最全的地方之一了!”
“这里定然属于某个用毒高手!”
“一个天分极高、用毒极为大胆的用毒高手!”
王沄微微垂眸:“一个用毒高手……岩大夫,如果王宁之这一房所有人都放在你面前,你能把那个善用毒的人揪出来吗?”
“这个简单!”
岩大夫点头:“常年与药物、毒药打交道的人身上的气味与常人不一样,举止动作也不一样……我一眼就能把人找出来!”
王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就麻烦岩大夫了!”
王沄想知道那用毒高手是何人,王蕴之更想知道。
他这几日的审讯很顺利,但也就只是查到了王宁之这些年在家族做的一些事情。
譬如借向王融之讨来的差事,与那些在地动之中失去至亲,受到巨大的伤害的人套近乎,尽一切可能的让那些人为他所用。
但,效果只能说一般!
像王乙、云笺这样出身没什么地位的旁系或者就只是王家世仆出身的很好拉拢。给点好处、在关键时刻拉他们一把,再用类似的经历引起共鸣,让他们有种帮他就是帮自己的错觉,也让他们听命于他。
可是,最好拉拢的这一类,像王乙这样的已经算是混得非常非常好的了,更多的混得都不怎么样,别说帮他做什么大事,就连日常生活都需要他接济或者拉一把。
他这一房当差的那三十二人就是这样的。
而像王木林、王长恭那种虽然也只是旁系,但有靠得上的父母长辈,自己也有点本事能耐,混得都还不错的,也就只是能帮就帮,帮不了就罢了,并不全听他的。
至于说为数不多的出身直系的,譬如护卫首领王孟禹……不但不听他的,还会与他争夺权力。
他选择在五月十二日那天晚上、亲自对王融之下手,说是想在那个特别的日子、毒杀王融之,以告慰三十四年前那场地动失去的人的在天之灵,但……
第90章 毒药
都死了三十多年了,现在毒杀王融之告慰在天之灵……听着就挺可笑的。
他做这件事情其实就两个目的,一是借此制造猜疑内讧,让王家从此不得安宁,二是以此事为一个突破口,聚拢王孟禹等人并让他们以他为尊。
这些都是王蕴之这几日审问出来的,说没用似乎也挺有用,但要说有用,也没甚大用。
反正就是看似很顺利,却在做无用功……这也是他得了信就立马过来的原因。
王沄一刻都没有耽搁,立马带着岩大夫去了家牢。
王蕴之也非常配合,立刻将王宁之及其子孙家眷甚至下人按十人一组带了出来。
第一组没有收获,除了王宁之外,只是拉出来晃了晃,便又拉了回去。
第二组亦然。
第三组刚刚站定的时候,岩大夫便将目光投向一个眼神清澈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走向少年,在他身边左转一圈,右转一圈,而后站定:“主子,就是他。”
是他?王沄微微挑眉,看着有几分眼熟的少年,问:“他是何人?”
“王熠亚,王宁之幼子,庶出!”
王蕴之看着少年,眼神复杂:“他性子软、不喜与人争斗,和谁都相处得很好……”
“沄丫头,真的会是他吗?”
王沄笑了:“我相信岩大夫,岩大夫说他是个用毒的高手,那他就是!”
“他生母是何人?”
王沄笑得很是开心,仿佛捉到了老鼠的猫咪一样,眼睛都满足的眯了起来。
“王宁之某次赴宴,主人家赠予的美人……”
王蕴之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想到了同是被“赠予”的王宁之的生母。
他沉了脸:“把人带过来!”
王熠亚的生母璎珞很快就被带了过来,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王沄难得情绪外漏,惊讶出声:“是你~”
“沄丫头?”王蕴之惊讶的看着王沄:“你认识她?”
能不认识吗?王沄看着眼前这个比记忆之中年轻了十多岁、纵使因为被关押起来、一身狼狈、依旧带着几分优雅的女人。
她认识她的时候,她不叫璎珞,而是被人称为“施嬷嬷”,是前世王沄被接回琅琊王家之后,在王家花房里侍弄花草的管事嬷嬷。
施嬷嬷有一双妙手,什么花草在她的精心照顾下都能长得非常好,在花房很有威望。
这样的人自然也是有人招揽的,但施嬷嬷不理任何人的招揽,就在她的那一亩三分地养花养草。
王沄清除体内毒素、卧床休养的那段时间,施嬷嬷时常会奉命给她送些花草,对脸上带了一道险些将脸划成两半伤口的施嬷嬷,王沄也曾好奇的打听过她。
据说她是王家某个直系的原配妻子,与丈夫是表兄妹,其夫是她姑母的儿子,两人成亲后一直恩爱有加,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羯人攻打琅琊的时候,她的丈夫和已经及冠、娶妻生子的儿子都死了,儿媳妇也死了,只剩下蹒跚学步的孙女和万念俱灰的她。
她从小就喜欢侍弄花草,就领了那么一份差事,带着在兵灾之中受过惊吓、胆小怕人的孙女躲在花房过日子。
王沄离开琅琊的时候,她依旧还待在花房之中。
再一次,王沄觉得重活挺有意思的,至少,前世那些躲在暗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蹿出来咬人的毒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暴露出来了。
面对王蕴之的询问,她甜甜一笑:“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王蕴之不相信的看着她。
王沄不理他的目光,看向岩大夫:“她呢?”
岩大夫表情严肃:“也是!”
也是什么?也是用毒高手?王蕴之惊讶的看着王宁之的妾室璎珞。
王沄想的却比他更多,她笑着问:“堂伯,您有没有觉得王宁之这妾室与他长得很有夫妻相……至少比他的原配、王熠羲的母亲更有夫妻相?”
王蕴之微微皱眉,顺着王沄的话将两人打量了一番,而后一怔:“他们的鼻子和下巴……”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对吧?”
王沄笑了:“堂伯,您说这会仅仅只是巧合吗?”
王蕴之听出其中的意味,他的视线在王宁之、璎珞以及王熠亚的脸上打转,毫不意外的发现,三人的鼻子下巴都是一样的。
他沉了脸:“沄丫头,直接说吧!”
王沄笑得很是开心:“我听说过一件趣事,说在建康,不认识的纨绔发生争执、想要与对方互殴的之前,都会先看一看对方的鼻子和下巴……”
“据说皇室直系,三代之内的,都生了一模一样的鼻子和下巴,那是从老祖宗那儿传下来的。”
“所以……”
王沄笑吟吟的看着璎珞:“你说,我是该叫你一声司马姨娘呢还是称你一声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王蕴之惊呆了,看着璎珞。
“沄姑娘~”璎珞恭敬的叫了一声:“妾身小门小户出身……”
“你的生母是百夷出身吧!”
王沄打断她的话:“曾祖父寿诞之前,镇北将军袁士奇及其妻子前来,我很是好奇,就翻看了袁士奇和其岳父大将军郑飞的资料,然后看到了一件事。”
“四十三年前,大将军郑飞率军征服百夷,次年,有夜郎、诸楚等部落敬献美女……”
“你是跟着那些被敬献的女子学会用毒的呢,还是生母在那之列?”
“我觉得却前者的可能更大些!”
“你说呢?”
司马璎珞两难之中。
她如今仅仅只是王宁之的妾室,是能被人当礼物随意送人的“玩意儿”,这一点,就算她为王宁之生了儿子都不能改变,这样的她是没资格为自己辩解的。
开口,只会加重她的嫌疑。
但不开口……那不就是王沄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倒是王宁之声音嘶哑的开口了:“王沄,你还真敢想!璎珞若是皇家公主的话,又怎么可能沦落成给人为妾?”
“你的生母不也是公主的吗?”
王沄朝着他微微一笑:“她可是连妾室的名分都没捞着,至死都只是个通房丫头!”
王宁之咬牙,不再说话。
王沄有多厉害,他算是领教了,他说得越多,暴露的就越多,虽然不说她也猜到不少真相。
抓到了前世一直不曾找到的“仇人”,王沄心情颇好,笑着给王蕴之建议:“堂伯,查一查是哪位大人物,连公主之尊都能被他随手送人,顺便查一查家族之中还有哪些人收了旁人赠予的美人,查一查那些美人儿的来历……”
“当然,也别忘了将这件事情与谢家崔家说说。”
“江河日下的王家都这样了,势头正劲的谢家、崔家怕也难免!”
王蕴之郑重的点头。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王沄看着司马璎珞:“很多年前,郑飞想求娶王家女,求先帝为他牵线,先帝说他功劳虽然不小,但却还是配不上王家女,让他尚了公主。”
“以前还觉得,先帝说那话,不过是看好郑飞,但现在……”
“我的想法变了!”
“先帝说的呀,还真就是心里话!”
“毕竟,王家可舍不得将好不容易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改名换姓的赠予他人!”
“命好的还给与人为妾室、通房,命不好的,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司马璎珞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王沄叹息一声:“待自己的女儿都能如此狠心,对原是草芥的百姓呢?”
“想想都让人心里瘆得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