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府，钟莹莹找我有事。”

般姝掀开轿帘正要下车，男人却一把攥住她纤细手腕，声音微哑，“不要去。”

齐愈知道，她是要去倌楼。

——京城最大的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之地。

从前他不在意。

可现今却不知为何，心脏微微塌陷了一块，隐约让他不太舒服。

般姝拂开他的手，“齐愈，我不想管你了，你也别管我好不好？”

齐愈脸色难看，眼里带着一丝他未曾察觉的惊惶，“不管我，那你要去管谁？”

“齐愈，人不能这么自私。”般姝嘴角噙着抹笑，“不能既要，又要，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你不能阻止我去爱别人。”

齐愈怔怔看着少女纤薄的背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抬手盖住眼皮。

脸色微微泛白。

马夫驾着马，“齐公子要回府吗？”

他低低“嗯”了声，“走吧。”

楚倌楼——

钟莹莹怀里抱着两个楚倌，圣渊好纤弱男风。

楚倌身形削瘦单薄，皮子白皙，柔弱又惹人怜爱，似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白花。

般姝刚一坐下，钟莹莹就把旁边一个楚倌推到她怀里，“这些都是新来的，你看看，脸生得很。”

般姝掀开眼皮，楚倌捏了颗葡萄送到她饱满红润的唇边。

盈盈水眸含着无边情意。

般姝按着后颈，手肘支着桌面，漫不经心抬了抬勾人的凤眼，惹得楚倌一阵脸红。

她张口，将去了皮的晶莹葡萄吞下。

楚倌还要再喂，般姝却似笑非笑地止住他的动作，“本殿下不喜葡萄。”

楚倌并不怕，笑吟吟地斟了杯酒，“不喜葡萄，那殿下可喜饮酒？”

般姝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楚倌有些拿不准贵人的心思，但这贵人生得着实好看，是楚倌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旁边几个小倌正虎视眈眈望向这边，楚倌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将贵人拱手相让。

“柳儿喂的，本殿下自然欢喜。”般姝握上楚倌的细腰，啧啧暗叹，这腰也太细了点。

柳儿喜不自胜，红着脸羞怯道，“殿下怎知柳儿的名字？”

“自然是有心。”

老鸨扭着水蛇腰，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了，“七皇女殿下好久不来我们酒楼了。”

钟莹莹也附和，不满道，“她满心满眼都是她那个齐公子，哪里还看得上楚倌楼里的寻常脂粉？”

“奴倒是忘了恭贺殿下心想事成了。”老鸨嘴甜。

般姝弯唇，笑眯眯道，“无妨。”

“阿姝，你怎又来此处厮混？”般箬蹙了蹙眉梢，眼神淡淡划过少女怀中羞涩红着脸的柳儿。

柳儿被般箬这一眼吓得小腿肚直打颤。

钟莹莹也瞬间头皮发麻。

要是让般箬知道是她带般姝来这种地方厮混，回去估计又免不了她母亲一顿毒打！

她讪笑，“姝姝她也没做什么，才来不久，才来不久……”

般箬眯眼，她转头对身后的几个官员低语了几句，那几个官员都笑着称是，随后默契散开。

般姝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跑？”般箬毫不客气地提溜着般姝的后衣领，挑了挑眉，“人我先带走了。”

这话是对钟莹莹说的。

钟莹莹本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态度，眼观鼻鼻观心，非常冷血地袖手旁观了。

她“啊”了声，“哦，哦……没事。”

般箬把人带到自己预订的包间里，顾迟坐在窗边优雅地品茶。

见了般姝，他懒散抬了下眉梢，“哟，小殿下。”

很难说他不是落井下石。

顾迟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杯沿，淡笑，“有了如竹如兰的齐公子，还要逛楚倌楼，啧。”

很明显的。

他瞧不上般姝。

般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呛回去，“关你屁事。”

顾迟一噎。

“阿姝，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下次还是少来。”般箬无奈挑唇，她语气没什么责备之意，“这不是什么好地方，难免会有心怀恶意之人拿你的身份做文章。”

般箬又说了两句，怕她觉得不耐烦，就不再说了。

“我让我的人送你回府，我还有事要与顾大人商量。”

般姝离开楚倌楼时，柳儿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般姝一顿，低低笑了声。

……

回到府上，般姝也没去齐愈的院子里，而是径直回了自己房里。

齐愈身边的心腹天竺气喘吁吁道，“殿下回府了，大抵是累了，这才没来公子的院里。”

“她平常都会过来的。”齐愈看着窗外的御赐红梅，鲜艳夺目，他死死扣着掌心，“累了？是外面的狐狸精将她缠得累了？连我的院子都不来了？”

天竺垂着脑袋没敢吭声。

般姝有意晾着齐愈，再加上是真累，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等她醒来时，就见男人含笑望着她。

齐愈生得是真好看。

五官精致俊美，每一寸都像是精雕细刻般，摇曳晃动的烛光映着他高挺的鼻梁，就连他狭长多情的桃花眼都多了一丝温柔。

“殿下醒了？”

般姝眸里划过一丝惊艳，她淡淡“嗯”了声，“你怎么过来了？”

“殿下没去我那里，我便自己过来了，”男人垂眼，“粥要凉了，殿下趁热喝。”

“你自己做的？”般姝看他。

齐愈羞涩地笑，他原本便出众的容貌更加勾人，“嗯。”

“可怎么与府上厨子做的是一个味道？”般姝喝了一口，淡淡挑眉，“不错。”

齐愈顿了下，“我是和那位厨子学的，味道自然别无二致。”

“哦。”又过了一会，般姝微笑，“不信。”

“……”

一碗粥很快见底，齐愈用手帕亲昵地擦拭她的唇角，“殿下莫要取笑我了。”

齐愈手段是真高明。

般姝热的时候，他爱答不理，等般姝冷的时候他又巴巴上前殷勤讨好，给她希望。

当真如同放风筝似的，紧了便松一松，松了便紧一紧，把这绳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可惜——

这风筝自己也是会飞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