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越沉默。

他并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般姝并不爱他。

大抵般姝口中的爱，是逗弄猫狗的爱，是漫不经心施舍的爱。

——那不是他想要的爱。

他哑着声，下颌微抬，唇齿与她厮磨辗转，似耗尽了一生的深情，“只要你别推开我。怎样都可以。”

“大哥，你们在做什么？”少年冷冽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他双手环胸倚靠在吱呀作响的房门前。

恣意俊俏的眉眼敛着不动声色的尖利爪牙。

少女有一瞬的慌张。

连忙推开孟景越。

孟景越的脸色冷了冷，却又了然地看向门边的孟景池，他亲爱的好弟弟。

一双幽深无波的狐狸眼上挑着，跃动着阴暗的冷光。

——所以，推开我，只要一个孟景池就够了么。

孟景越愈发笃定。

他的小妻子变心了，将情意移到了另一条野狗身上。

而这条野狗，赫然是他的亲弟弟。

呵。

孟景池真该死。

温和的青年并不责怪于妻子的变心，他的小妻子那样的生涩而懵懂，造成如今的局面只有可能是被狡诈多端的孟景池利用。

所以——

错就错在孟景池怎么还没死。

单纯无害的少女对此丝毫不知情。

即便是从前亲密无间，整个上京都夸赞手足情深的两兄弟此刻为她互相残杀，她也不知情。毕竟她最无辜呐。

“孟……孟景池。”

青年在少女的身侧，轻而易举将她因羞赧而红润的脸颊收入眼底，他漆黑的眸子愈发幽深不见底。

少年似笑非笑扯了扯唇，他不怀好意地看向孟景越，“对了大哥，运到关口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若是再不处理，恐怕……后患无穷。”

孟景越脸色一变。

他深深看了孟景池一眼，眼里皆是陌生的失望。

少年刻意忽视。

这不怪他的。

谁让大哥总是霸占着姝姝，他连一点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大哥不给他活路，他也只好动些手脚了。

关南战乱，运到关口的军火无疑成了关南军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军火一到，战乱或许能就此平息，孟家也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

但被孟景池这么一搅局。

军火出了问题，首当其冲惹上麻烦的就是孟家。

关南一带的势力迁怒孟家不说，上次因陈枫一事孟家信誉本就受损，再加上卖给关南的这批军火出了问题，恐怕孟家只能弃车保帅，元气大伤了。

孟景越没想到孟景池会狠到这种地步。

他与孟景池不同。

心高气傲的乖戾少年千方百计，只为得到一个般姝。

而孟景越身为孟家长子，自小习的是安邦术，学的是家国大义。

他肩上背负的是整个孟家百年的荣辱兴衰。

他不可能做到放任不管。

而孟景池正是吃准了孟景越这一点，所以才敢肆无忌惮放纵撩火。

般姝见青年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精致的五官因为怒火而变得微微扭曲，她眨了眨眼，只听见孟景越急匆匆扔下一句“我还有事”便离开了。

她看向平静的少年。

心想，啧，狠还是小的狠。

“你哥怎么了？”般姝象征性地问了句。

孟景池磨了磨锋利的牙尖，笑得乖软无害，“或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他，谁知道呢。”

他向前逼近两步。

直到与般姝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少年才堪堪停下。

他伸手，似要亲昵地触碰少女的脸颊。

般姝一惊，正要躲开，孟景池骨节分明的指节微微一颤，最终缓缓落在了她的鬓角，细细摩挲，动作温柔又令人毛骨悚然。

“姐姐。”

少女蹙眉，似觉得他的称呼并不妥当，纠正他，“你该叫我大嫂。”

“这很重要么？姐姐……”

般姝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的五官，短短一个月，他似乎就褪去了青涩稚嫩，精致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与深不可测。

孟景池幽幽道，“大哥自小体弱，我时常见他发病，我年幼时常会嫉妒为何爹娘的目光永远都只会落在大哥的身上，他们叫我让着大哥，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让大哥先挑，剩下的才是我的……仅仅只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就连娶妻，”他难看地扯了扯唇，“也是因为他身体不好，需要娶你冲喜。”

“孟景池……”少女脸上出现惶恐之色。

“仅仅只是因为他体弱？”少年伸手揽住般姝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那他为什么还不去死……不是说天生早死么，那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不去死？？”

“孟景池！”

少女喝声阻止他，“你不要这样诅咒你大哥！”

诅咒。

少年诡异地勾了勾唇。

他可不止是诅咒，他可是实打实地让孟景越去死。

孟景池垂眸，泛红的眼眶湿漉漉的，委屈又可怜，他小心拽住般姝的衣袖，声音细微如蚊蝇，“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是我把你弄丢的……大哥他总是责怪我，我就有点讨厌他，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失控了。”

多巧妙啊。

他只是一个因哥哥责怪而口不择言的叛逆弟弟。

这太正常了。

单纯的少女果然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这套说辞，脸色好了许多，甚至温柔地抚摸他蓬松细软的墨发，“这不怪你，你大哥只是太着急了，他并不是真心怪你的。”

孟景池试探地将少女紧紧抱进怀中。

般姝也没有抵抗。

她浑然不觉，狡诈阴险的少年在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

就这样。

大哥永远死在关南，多好。

孟景池度过了他人生十八年最甜蜜美妙的一段时间。

偌大孟府，只有他与般姝两个主人。

他让下人们称呼他为少爷，而非小少爷。

因为下人们每次都唤般姝“少夫人”。

少爷，少夫人。

多么般配的称谓。

孟景池有违伦常的心思几乎昭然若揭。

就在孟景池又一次抱着枕头敲响那扇门后，伯叔老了许多，他疲惫地劝诫，“小少爷，您不该如此，这是大少爷的房间。”

“伯叔，你老了，记性也愈发差了。”幽暗灯光下少年五官线条凌厉精致，“该叫我少爷，别忘了。”

朱红的漆木门被人从里拉开。

孟景池阴冷地扫了伯叔一眼，伯叔叹气，佝偻着背悄无声息离开。

般姝看到门外身姿颀长的少年时，丝毫不感到惊讶。

——他已经来过许多次。

孟景池早已换上一副可怜的神情，“姐姐，我好怕，方才那闪电都要结成蜘蛛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