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看到般姝的一瞬间，青年的眼眶猝不及防红得滴血。

视线往下。

看到般姝手腕上的红痕时。

他目光渐冷，“放开她。”

周又浓居高临下地看他，讥讽道，“麻烦孟大少爷搞搞清楚，你可没有资格跟我谈判。”

“你要什么？”孟景越冷静地看向他。

周又浓要的，无非是钱和权。

本来是这样的。

但他反悔了。

周又浓修长如玉的指节慢条斯理点了点凌厉清晰的下颌，“啧，那就拿孟大少爷的命来换好了。”

他懒散“啧”了声，清冷的眉眼晃着赤裸裸的恶意。

“我倒是很好奇，孟大少爷站起来是什么模样呢。”他微笑，“孟大少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么？”

周又浓手里的枪慢吞吞抵上般姝的脖颈。

他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看向孟景越。

孟景越神色有一瞬的惊慌，他哑着声，“你别动她！”

“孟景越！”般姝红着眼眶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别信他，不要这样……”

孟景越对少女温和的笑笑。

一如往日，包容又满含爱意。失去她的每一天，他都痛苦得想死。

终于见到她。

恰如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濒临绝望的旅行人迎来光明。

孟景越分不清她于他而言。

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深渊。

但他爱她。

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般姝哽咽着仰头看周又浓，“你不要欺负他，三爷……求求你，不要这样欺辱他……”

周又浓妒火攻心。

他冷笑，“是么，这便算欺负了么？般姝，我是不是从没告诉过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周又浓掐着少女的下颌，让她眼睁睁看着，“看，看你的丈夫究竟是怎样的废物，哈……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少女滚烫的泪珠啪嗒一声打在他的掌心。

周又浓顿了顿。

孟景越清瘦苍白的手颤抖着撑住轮椅的扶手，他垂着眸不敢去看般姝的神情，他无比惶恐从般姝眸中看到任何嫌弃的情绪。

他真的承受不起。

清瘦温和的男人五官线条凌厉了许多。

孟景越慢吞吞地站起来，那毫无知觉的无力双腿陡然似断了的玉骨，重重一声狼狈跪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双腿染脏青色长袍。

他咬着牙，吞着血，那双腿却如何都没有动作。

站起来，又倒下。

倒下，又站起来。

灰尘飞扬间，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瘦削的青年早已浑身染血。

似从地狱中爬起来一般。

“孟景越……不要，不要，我一点都不值得你这样做……”少女眼眶湿润滚烫，她绝望地怔怔睁大双眼，“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似乎听见少女的声音，孟景越勉力露出一个笑容。

“姝姝……我没事的……”

般姝突然奋力挣扎起来，粗糙似手指般粗壮的绳索几乎要勒进肉里，“周又浓，你不能这么对他，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周又浓原本看好戏的兴味双眸骤然冷下来。

他制止住般姝挣扎的动作。

抬手捂住她怔怔流泪的双眼。

眼泪一路烫得他心脏痉挛般地痛。

“够了。”

周又浓冷眼看向还在不断挣扎着的孟景越，他将手中的枪随意扔到孟景越的手边，“给你一个解脱，现在，我要你死。”

孟景越拳头捏得死紧。

他声音沙哑，似混着粗粝的石头，声声泣血，“你放了她。”

周又浓无趣地抬了抬眸，“孟大少爷是不信我么？”

“你先松开她。她怕疼，也怕黑。”

青年说这话时，眸里都是温柔，即便被人这样屈辱地对待，他似乎仍是一身光洁湛湛如明月君子，似断崖山下的一捧清雪。

周又浓一怔。

下意识松开禁锢少女的手。

她早已满脸带泪。

他一点都不敢去看她，连一句“你疼不疼，你怕不怕”都说不出口。

周又浓没有哪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他始终是局外人。

般姝的心里早已住进了孟景越。

就连一个周又浓，也塞不下了。

喉咙蔓延开血腥味。

他硬生生吞下去。

孟景越抬眸看着般姝，似要看进她的心里，他温和地勾了勾唇，“别怕，姝姝，我没事的。”

可他分明很痛。

整个衣衫都被鲜血浸透。

他如此屈辱地跪在地上，在他心爱的小姑娘面前。

孟景越说的每一句话，每分每秒，于他而言都是凌迟般的折磨。

爱太痛苦。

但爱她不痛苦。

——即便吞砒霜，饮鸠酒。他甘之如饴。

周又浓垂眸看清少女眼底的震惊与不解，他嗤笑了声。

“你看，这就是你那无用的丈夫，连保护你都不能，这样的人你到底爱他什么？”

“你闭嘴！”

少女用一种陌生的仇恨目光狠狠刺向他。

周又浓阴鸷地垂下眸子，脸色却无端苍白得可怕，指尖浸着寒冰般的凉意。

他冷笑，“孟景越就这么重要？！”

般姝恍若未闻。

她眼里只剩下了孟景越一人。

这样的区别对待让周又浓对孟景越更加憎恶。

“孟景越，你不准死，你听到没有？”般姝此刻是真的惶恐，要是孟景越死了，她的攻略任务还怎么做？

“他不会杀我的，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我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孟景越扯了扯唇角，低低道，“忘了……也好。”

他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额角，掀开眼皮，冷漠地望向一脸哂笑的周又浓，“希望周三爷遵守信用，说到做到，放了我的妻子。”

妻子。

真是刺耳的称呼。

周又浓挑眉，“这就不劳孟大少爷操心了。”

孟景越垂眼，苍白的指尖扣着扳机，刚要开枪，一粒石头破空击中他的手腕。

小巧的手枪从瞬间失力的手中砸到地上。

“周三爷可真是愈发嚣张了，欺负她，真当我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