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芥浑身都好疼。

疼得快要死掉了……他恨不得立马去死。

但他总也不甘心。

这个乖巧温顺，被谢忱看不起的小少年心里藏着极大的野心。

他要赶走姐姐身边所有碍眼的男人。

让姐姐眼里，心里，只有姜芥一个人。

他弯了弯血红的唇，漂亮得有些雌雄莫辨的少年面庞显露出丝丝邪气，但一点都不惹人生厌。

陪在姐姐身边的每一秒。

都好开心。

心里像飞了一百只蝴蝶。

姐姐说喜欢他。

一百只蝴蝶飞得好远好远。

他原本该是今日去放血的，但少年忽然想起，今天是他被她救起的第七年。

整整七年。

他和商亭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商亭同意延后几天放血。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少年想。

他高兴地跑到般姝房前。

门没关紧，像是刻意留着一条缝隙。

看到室内暧昧的一幕。

啪嗒一下。

少年心里的一百只蝴蝶蔫蔫死掉了。

姜芥眨了眨眼，默默想，好了，够久了，她该推开谢忱了。

一秒。

两秒。

许久许久。姜芥站得腿肚子都麻了。

好吧，还是没有分开。

姜芥动了动冰冷的指腹，忽然想起，谢忱曾告诉他——姐姐最爱他，不管是索吻，还是要别的，姐姐都会答应他的。

当时，姜芥不相信，毫不客气地大笑。

但末了，他又问：姐姐如果答应他做那种事，意味着什么。

谢忱想了想说：肯定是因为爱。

从那以后，姜芥心里便埋下了一颗小小的，执着的种子。

——要和姐姐做那种事。

姜芥垂下眸子，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少年喘息着问：“姐姐，我想要你，你给么？”

天知道姜芥有多紧张。

他屏住呼吸。

一边等待般姝的回答，一边得意洋洋地想。

谢忱可真是自不量力啊，就连他姜芥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姐姐怎么可能轻易答应他呢？

姐姐最喜欢姜芥了。

“嗯。以后的。”

姜芥心里的一百只蝴蝶又死了一回。这下死得不能再死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

姜芥捂住心口处，那里空荡荡的，除了血淋淋的伤口就什么都没了。

但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痛。

姜芥迷茫地想，为什么会痛，是要长出心脏了么。

那真是一件好事。

但没有。

只是痛而已。

他失望地颤了颤睫毛，嘴里嘟囔着什么，唇色惨白得吓人。

“姐姐只是喜欢姜芥而已。可姐姐爱谢忱。”

姜芥没读过书，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文盲，但他懂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那一刻。

姜芥有些怨他的姐姐。

谢忱那样讨厌，欺负他什么都不懂，总是挤兑他，可姜芥也会偷偷难过的呀。

不知不觉间，姜芥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他转身默不作声地又回到那个冰冷的实验室。

顶着商亭讶异的目光，他一把撸起袖子，说，“放血吧。”

商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刀子往他手腕上割了一刀，放完血，商亭神色淡淡，“你没有几天好活了。趁着这几天，多看看姝姝。”

毕竟以后就没机会了。

姜芥终于憋不住眼泪，“她不要我了。”

鲜血浸透他雪白的衬衫。

姜芥安静地等伤口不再流血，他将袖子放下，站起来时浑身都颤了下。连走路都走不稳。

“我还有几天。”

商亭没抬头，垂着眸子摆动他那堆冷冰冰的器材，“最多三天吧。”

“我死了。别告诉姐姐。”

商亭总算抬起眸子，施舍地给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应。

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人。

面前这个尤甚。

但姜芥知道，他们巴不得不告诉姐姐呢。

他是为姐姐死的。

姐姐会记他一辈子。

这些男人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姜芥也不想。因为他不想姐姐难过。

哪怕她忘掉他。

这世上再没有人记得姜芥。

姜芥是个卑微又浅薄的人，除了一张看得过去的皮囊，他什么都没有。

……

倒数第三天。

他安静在姐姐身旁坐了一天。

……

倒数第二天。

姜芥脱光了衣服。

但姐姐还是没要他。

姐姐说，他脸色很不好看，要多休息。

哦。

好吧。

……

最后一天。

姜芥爬都爬不动了。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大口喘息着看了姐姐最后一眼。

眼泪顺着惨白的脸颊流下。

姜芥心里的一百只蝴蝶又活了过来。

因为姐姐在很开心地笑。

他缓缓闭了眼。

五脏六腑都疼，疼得不得了。

慢慢地，少年什么都听不见了，十九岁的少年，生命快要终止了。

姜芥生来失怙，一个人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地长大，还没等他活明白，还在为了半个肉包子和人争个头破血流的时候，末世来了。

旁的小孩都被父母提溜走了。

只有他一个人，木然地紧紧攥着半只肉包子，惶恐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怪物。

他被咬了。

但很奇怪。

他什么事都没有。

后来他被一个男人拐走，那男人打他欺他，小少年拼命地想要逃。

直到一个漂亮的姐姐轻轻将手落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摸了摸，问他，“你是不是饿了。”

就那一眼啊。

小少年就知道，他要用短暂浅薄的一生爱她至死。

可他还未长大。

姜芥才十九岁，眉眼还没长开。

他想说——他再长长，他肯定会比那些男人都漂亮的。

可惜，他等不到了。

他快死了。

姐姐，姜芥的性子一点也不乖巧温顺，姜芥是个恶毒的小少年……为了半只肉包子，就能将人家打得半死不活的。

他如同阴暗里的毒蛇。

天生不讨人喜欢。

所有人都说他晦气。

姜芥怕啊……怕姐姐也这样看他。

于是他将自己的又毒又坏的性子裹啊裹，藏啊藏，直到半点痕迹也不露出来。

后来无意中知道自己也是丧尸的时候，姜芥怕极了。

怕姐姐厌恶他。

就连他也厌恶自己。

可他如今却庆幸。

自己这身血还能有些用处。

姐姐……

姜芥只是谢忱的替身对不对？

当初救姜芥，也只是因为姜芥眉眼侥幸与谢忱生了几分相似对不对？

可不重要。

姜芥爱着姐姐，无论怎样，都爱啊。

他耳边忽然有一道绝望的呼喊声，像极了他的姐姐……

姜芥努力地想要睁眼。

可眼皮好沉重。

姜芥好疼。

到底是谁在叫姜芥啊……

少年最后还是没能睁开眼。

他软软地紧阖住了双眼。眉眼漂亮乖巧极了。

——姐姐。

少年唤她的每一声，都在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