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而宽敞的卧室。

男人褪下外套，露出一小截精壮有力，线条优美的手臂，他神情淡漠，看不出情绪，静静盯着般姝瞧。

“是为了谢忱？”他挑眉。

“嗯。”

般姝神色渐渐有了凉意，“如果谢忱没有恢复记忆，他没有来基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一辈子……”闻曜细细咀嚼这句话，缓缓挑唇，“倘若我当初知道他会活着回来，我一定会杀了他。”

他似有惋惜：“可惜，我还是太心慈手软。”

“啪。”

般姝冷漠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他还是个孩子。”

闻曜被这一巴掌打得微微偏过头去，他抬起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滚烫发红的脸。

他定定地凝视般姝。

“你为了他打我？他就这么重要，嗯？”

下一秒，他死死拽住般姝的前襟，将她抵在冰凉的墙面上，猩红的眼眶狰狞可怖，就连俊美矜贵的面容都让人不寒而栗。

般姝也在笑。

笑得冰凉又瘆人。

“闻曜，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这种人，你太可怕了。”

闻曜一怔，脸色继而彻底阴沉下去。

哈。

他这种人？

那几个男人又是什么好东西？

“对，你从来都不爱我，你爱商亭，爱傅岑，爱他们所有人，就他妈不爱我！”男人修长冰凉的大手渐渐覆上般姝脆弱薄白的脖颈，“般姝，你把我当什么？你向上爬的工具？”

“你可以杀了我。”

般姝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平静。

闻曜从心底升起一抹悲凉的无力感。

她一直这样。

无论他做什么，都激不起她半点情绪。好似他只是可有可无的人。

从咽喉处传来的窒息感慢慢让般姝头脑昏沉。

原本就没养好的病弱身子愈发水深火热，脚尖似踩在一团棉花上，意识摇晃得厉害，般姝痛苦地蹙起秀气漂亮的眉，耳边闻曜绝望的嘶吼声也渐渐消弭下去。

好吵。

什么碎掉了。

啊，她终于想起来了，所有，被掩盖的记忆。

确切来说。

是一周目的般姝。

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般姝就遇见了闻曜，她迅速决定攀附他来接近其他攻略目标。毕竟她只是逃难者，而商亭和傅岑，他们位高权重。

那不是她能够上的阶层。

少女面容姣好妍丽，恰如泥潭中绽放的纯洁白玫瑰。

为了攻略闻曜，她下了不少工夫。

终于，闻曜沦陷了。

般姝野心勃勃。她不相信男人的爱意能让她在末世这样极端险恶的环境里继续优渥地生活下去，于是她利用闻曜开始敛财收权，闻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商亭也来到了曙光基地。彼时的般姝在闻曜的精心养护下，美丽招摇，让人不敢直视。

商亭爱上她，是很意料之中的。

于是般姝迅速切断和闻曜的暧昧关系，转而投入商亭的怀抱。

闻曜再也无法容忍她与其他男人眉目传情。

更何况，后面又出现了谢忱和姜芥，她和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暧昧，挑逗，直到这些男人全都无一例外地爱上她。

谁能不爱她呢？

闻曜那时才明白。她不是柔弱的菟丝子，她是披着菟丝子壳子的罂粟，致命有毒。

他想抽身。可已经来不及。

他早已泥足深陷。

于是般姝被闻曜软禁了。

那些可笑的男人啊，一个一个飞蛾扑火，为了给她自由，连命都不要了。

明知是陷阱，还前赴后继地往里跳。

闻曜冷眼旁观。

可般姝毫不在乎，甚至还胃口很好地吃了许多甜点。

比寻常吃得要多。

闻曜拽着她的衣襟，温柔又阴森地挑起她的下巴，叫她看那些死状惨烈可怖的男人，“瞧，你的初恋情人，多么聪明又骄傲不可一世的人啊，竟然就这么屈辱地死掉了……”

他爱她，也恨她。

闻曜想要从她脸上找到崩溃绝望的神情，可他失望了，什么都没有。

她平静地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优雅地用手帕擦拭唇角，红润饱满的唇微微勾起，“记得给他搜罗一个好点的棺材，毕竟是我的初恋情人。”

“他是为你死的。”

“那又如何。”

闻曜几乎是用尖锐的嗓音质问她，“你与姜芥和谢忱暧昧，和我周旋，为什么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名分，只单独给了他？”

拔高的声调后掩藏着他的不可置信。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着的女人，不仅玩弄别人感情，还是个恶劣到极致，自私自利的坏女人。

他宁愿相信般姝爱过商亭。

只是他不太凑巧，没有得到她的爱。

她是会爱上一个人的。这样，有一天，这份爱，她或许会毫不吝啬地从商亭身上转移给他。

那时，闻曜绝望极了。

明明死的人是商亭。

可他却像是被凌迟无数次。

——她不会爱上他的。她好似天生就不会爱人，天生就该被别人爱。

闻曜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自欺欺人地将自己锁在这段病态畸形的感情中，每晚面对着他被锁链禁锢住的爱人，温柔浅笑。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直到傅岑的出现。

闻曜如何也不明白，他们只见过一面，却疯狂又热烈地爱上了对方。

般姝让他放了她。

哦，她说她不愿意陪着他了。

——她要离开他。

和那个傅岑远走高飞。

那天，闻曜很平静地解开了她脚腕上的枷锁，虔诚又执迷地在她莹白漂亮的脚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是他不忠的爱人。

要惩罚，才能长记性。

他原以为傅岑和商亭他们没什么不同。

闻曜冷静地将子弹上膛，又利用般姝把傅岑骗进自己设计好的陷阱，同样的手段，傅岑是他杀的第四个男人。

那个男人爱极了她，临死都叫他不要伤害她。

呵。他怎么可能伤害他的爱人。

这些该死的男人。

总对她那么殷勤。

都是贱骨头。

闻曜死死拽着她的衣领，粗暴地按着女人的后脑勺，叫她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她的情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重新拿起锁链，蹲下身，要再一次锁住他早已变心的残忍爱人。

闻曜温热的唇抵着女人的耳垂，亲昵地厮磨：“你勾搭一个，我便杀一个，直到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死光，你就该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