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极小心地从枕头底下扒拉出一个小布包。

般姝刚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却在看到布包里的东西时，霎那间红了眼眶。

谢忱小心翼翼地把布包展开，拿起香甜酥软的糕点送到般姝的唇边，他笑得柔软又乖巧，“我藏了好久呢，我醒了之后他们给我送了好多好吃的，我全都藏起来了，都没被他们发现呢。”

“你快吃，别被他们发现。”

般姝哽咽着点头。

就着谢忱的手，缓缓将那块糕点吃进嘴里。

“好吃。你也吃。”

谢忱摇头，“我早就吃饱了。”

下一刻，他慌忙触碰她白皙的脸颊，他艰难开口，“为什么……要哭？你在难过么？”

般姝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红润的唇瓣。

她温柔地抚摸着谢忱浓密乌黑的头发，望向他狭长矜贵的凤眸，“你总是在骗我。”

“你分明没吃饱。”

“你明明胃口很大，明明自己饿得受不了，还要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

谢忱的脸色微僵。

“……我没有。”他语气有点闷。

般姝笑而不语。

她轻轻给他掖好被角，指了指门外的闻曜，“谢忱，再过几天，那个哥哥会派人把你送到另一个地方去。”

谢忱这下彻底怔住了。

他年纪小。

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很聪明的。

隐约意识到，她不要他了。

他抿着唇，倔强地说，“为什么……我很聪明，很有用的，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而且，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曙光基地的么？你这么笨，你一个人不行的……会有人欺负你……”

“这里就是曙光基地。”般姝打断他。

空气刹那间寂静。

谢忱沉默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他一字一顿，“所以，你不需要我了是么？”

般姝沉默片刻，她耐着性子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不要你……你伤得很重，到另外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好的医生……”

“你就是不要我了。”

他头一次如此执拗。眼神凶狠得似一头初显残忍血性的幼狼。

般姝愣了下。

她无奈地安抚他。

“谢忱，我不想你死，你死了我会很难过，我答应你，我会去看你的……好不好？”

谢忱看不清她的脸。

只记得自己哭得狼狈又无措。

谢忱有点怪般姝。他闹了小脾气，希望般姝哄哄他。

但一直到他离开基地那天，般姝也没有来哄他，反倒是大雪下得越来越大，让他遍体生寒。

小少年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眉眼愈发阴郁低沉。

他望向车窗外的少女。沉默。

没有他。

她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饿了会不会自己出去找东西吃？

渴了会不会去找水喝？

冷了会不会烤火？

衣裳脏了会不会自己洗？

应该不会吧……她那么懒。

这个馋鬼明明离不开自己，为什么要让他走。

谢忱想不明白。

他没有降下车窗。

般姝隔着黑漆漆的单向玻璃，好似谢忱那双黑曜石般深不可测的漂亮凤眸。

“谢忱，再见。”她弯了弯唇。

谢忱漠然地望着她。

眼泪却一泡一泡地砸落在他紧握成拳的小手上。

还是个小少年呢。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把他送走。

即便谢忱知道。她不会害他。

可他还是忍不住怪她。

“姐姐……是你不要谢忱的。”

车轱辘缓缓在雪地上按下一道幽长而沉重的痕迹，却有大片大片的新雪重新覆下，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闻曜始终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冷淡的神色幽深莫测。

这场雪下了一年，两年，许久许久。

基地里许多人都没捱过这个寒冬。

大多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异能者的体质要比普通人好很多，可以说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一直都这么残酷。

闻曜将般姝养得极好，原本因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的头发逐渐变得浓密乌黑，皮肤雪白剔透，吹弹可破，她的美丽愈发张扬地盛放，不懂节制，不给人活路。

她的个子也拔高了许多。

十四岁，她第一次来月经。

这好像是一个分界线。

般姝原本黄豆芽似的干瘪身材也开始有了微妙的，令人心潮澎湃的弧度。

基地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到般姝面前找不痛快。

没有人不知道。

闻曜把她捧手心里。

细心地娇养。

众人看着漂亮到超越人类对美貌认知的极限的少女，心中感慨，这是整个曙光基地养出来的娇花，与这个血腥绝望的末世格格不入。

就好像黑暗腥臭的沼泽里，悄悄生出了一朵荼蘼到极致的花苞。

有人私下打赌。

赌闻曜什么时候要了她。

男人对女人的，天然的征服欲。

但闻曜却好像一直无动于衷。后来有人开玩笑，闻先生是在养女儿。

闻曜比般姝大七岁。

十七岁的般姝漂亮得青涩而招摇，她遇见了她的第三位攻略目标——商亭。

她穿着雪白的狐皮大衣，细嫩修长的脖颈围着闻曜前几天给她新做的围巾，红梨色的围巾映衬着她精致的面容白得晃眼。

“闻曜！”她正捧着方含给她的栗子，轻软的声音喊着闻曜的名字，就这么闯进他的办公室。

少女被闻曜养得骄纵，大胆，又明媚。

她推开门，却与一个陌生男人四目相对。

商亭坐在窗前。

浓烈到极致的五官天生就攻击性十足。

似勾人的男妖精。

可他气质却温雅隽永得如同书斋里浑身墨香的教书先生。

文人雅客。

商亭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小姑娘。

他是个俗人。

即便别人如何称他君子光洁，但他还是不免看入了迷，心脏的某处似乎也微微塌陷下去。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他听见自己温和下的暗流涌动，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你好，我叫商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