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姝的身体还未将养好。

长时间的赶路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透明了几分。

鹤青只觉自己心脏愈发酸涩疼痛。

这股莫名的奇怪情绪几乎要把他吞没。

一路上。

鹤青的攻略值涨涨跌跌，最后在85这个数值慢吞吞稳定下来。

80以上便已经算得上是很深的喜欢。

不过，这还不够。

“累么。”鹤青看了她一眼。

“不累。”

鹤青安静了几秒，温声道：“把药喝了，早些睡，明日还要赶路。”

“我不喜欢吃药。”般姝抬眸直视他的眼睛，“鹤青，这个药真的很难吃，我不喜欢。”

她真的不喜欢吃这个药。

她说过好多次。

可每次都被鹤青拒绝。

——对她身体好。

这句话便把般姝的话轻飘飘给打回去。

鹤青强硬道：“吃了对你身体好，乖，别让我生气。”

少女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

次日。

她似乎忘记了昨夜的不愉快，脸上又是温软的笑意。

“鹤青！”

鹤青听着少女松快的声音，唇角微微勾起，他转身，却是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少女，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皱着鼻尖俏皮地做鬼脸。

“哈，被吓到了吧！”

鹤青纵容颔首，“嗯。”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一面拿出银钱把那面具买下。

“想吃什么？”

“冰糖葫芦……还有糖炒栗子！”

鹤青认真地听着，“还有呢？”

“没啦。”

“嗯。”

给般姝买完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鹤青牵着小姑娘的手，一路穿过拥挤街道，路边的行人越来越少。

天气也愈发寒冷。

天边乌云暗沉。

仿佛下一刻就要低低坠落下来。

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连糖葫芦的香味都散了几分。

鹤青侧眸看了看小姑娘，她似乎感知不到危险气息，慢吞吞吃着她的冰糖葫芦。

脸上露出几分满足的柔软笑意。

鹤青弯了下唇。

“前面就是荒海了。”

被打得泛起白沫的浓绿色海潮似某种野兽的狰狞双眼，嘶吼着往岸上撞去，发出极为阴森惨烈的桀桀怪叫。

鹤青察觉到身后小姑娘的不安。

他紧紧牵住她的手，安慰她：“别怕。”

“我们还要往前面走么？”

“嗯。”鹤青顿了顿，“一直往前走。”

很快。

他的身体半个都没入腥涩的浓绿色深海。

般姝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鹤青。”她忽地轻轻唤他的名字。

鹤青轻轻应了声。

“这里面有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么。”她问。

“嗯。”

话音刚落，前面“轰隆”一声，一块巨大的石碑缓缓出现在二人眼前。

石碑上缠绕着潮湿腐烂的苔藓。

上面刻着几个大字。

——往生石。

旁边还有一行金光镌刻的小字。

般姝轻轻把它读了出来：“欲入荒海者，须以深爱自己之人心甘情愿献祭的血液，以血为引，方得正途。”

她睫毛轻颤，“你早就知道么。”

鹤青没有否认。

他紧紧攥住般姝的雪白皓腕，拉着她往回走，克制住心头的不安，“走了，这肯定是骗人的，快走快走……本座快被冻死了。”

他浑身湿透。

鹤青那一瞬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后却是连让她尝试都不敢。

“啪嗒。”

耳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那湿淋淋的鲜血滴入深海的声音清晰又具体。

鹤青浑身陡然僵硬。

他甚至连回头都不敢。

眼眶忽地红了一圈。

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没。

心脏难以呼吸的瑟缩地疼。

“既然荒海里有对鹤青很重要的东西……那便去吧。”她声音很轻，甚至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地说：“幸好我爱着鹤青，又恰好心甘情愿。”

“我要是没有跟你过来，你可怎么办呀。”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软。

鹤青死死抿着唇，他僵硬着垂眸看她。

她身上的生命力似乎在不可逆转地消散于天地间。

猩红刺眼的血把浓绿色的死水染红。

他浑身似坠入冰窖。

鹤青不可置信地看她：“你……”

般姝慢吞吞眨了下眼，嘟囔地推他，“你快点去呀。”

她身后。

血液蜿蜒。

慢慢成了一条血路。

耳边那股怪物的狰狞怪叫轻了些。

似是得了养料，魇足地闭上了双眼。

鹤青却迟迟不敢挪动半步。

他红着眼眶紧紧把少女抱进怀中：“我……我不去了，我们走，我们走……”

少年固执倔强地妄图把她抱向岸边。

那怪物仿佛被惹怒，怪叫声刺耳，耳膜都要被刺穿。

“怎么……怎么还在流血……”鹤青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般姝轻轻弯唇：“没用的，鹤青，你快去吧……我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疼，真的……”

她脸色疼得发白。

眉心紧蹙。

却要哄骗他说一点都不疼。

鹤青忍住眼眶的酸涩。

绝望地大喊：“我不进去了，我不要进去了！把她丢失的生机还回来……不要再抽走她的血了！”

可是，无济于事。

少女轻轻附在他耳边说：“鹤青……我好累。”

“但是啊……我真的爱你……”

鹤青怔怔地伸手碰了碰脸上的温热液体。

被烫了似的指尖猛然蜷缩起来。

他将浑身冰凉的少女打横抱起，踩着那条血路往荒海深处走去。

一步一步，踉跄又绝望。

带着无尽的苦涩。

……

荒海，水牢。

水牢里躺着一个面色苍老憔悴的女人，眉眼里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优雅。

她四肢被铁链锁着。

神色倒还算平静。

直到看见浑身浴血的绿衣少年面无表情地闯进来，似地狱饿鬼般阴森可怖。

只是眸光在触及怀中少女时。

便彻底柔软下来。

“母亲。”

鹤青语气中并无多少思念孺慕之情。

疏离又陌生。

絮云怔忪地呆呆看着俊雅无双的少年，“鹤儿……你是鹤儿？”

她又看了眼鹤青怀里的绝色少女。

心下隐约明白了什么。

“是她送你进来的？”这是絮云几千年来第一次见到鹤青，她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裙角，“千年来，贪念荒海财宝之人不知凡几，但从未有人……能进来。”

“她真的很爱你。”

絮云叹了口气。

鹤青心尖一阵刺痛。

他宁愿不要她爱他……

鹤青掩去眼角的猩红，“怎么才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