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姝侧眸，杏眼扫过每一个人，唇中溢出一声夹杂讽刺的轻笑。

“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就是，我过着日复一日被凌辱、嘲笑、受伤的日子，最后就是，所有人排挤我，伤害我，最后就是他们告诉我……我肥胖、丑陋的外表恶心，肮脏，是异类，是怪物……最后就是，他们站在最高处，而我站在深渊之中。”

少女微笑，踏上台阶，站在高台之上，轻飘飘落下一句。

“最后就是，你们杀了我。”

“每一个人，都是杀我的凶手。”

其中有欺负过原身的人，她怔怔说，“可你不是好好站在这里了吗……”

般姝垂眸，手轻轻覆盖心脏，“是，但我死了一次又一次。你们看不到。”

应酌星无措地看着高台上的少女。

她墨绿色的裙摆随风飘扬，欺霜赛雪的肤色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

他们总觉得。

她，少女身上，是没有人看见的血色。

般姝指尖敲了敲话筒，“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各位？”

她抬眸，不知看向什么方向，清澈有力的声音像擂鼓般，经久不散。

“是的，我曾经又胖又丑，所有人不喜欢我，我自卑……我无数次想从高楼上跳下去，那时候我想，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怎么样……后来我才知道，你们不会自责，你们恶毒的心肠坚不可摧，我的死亡丝毫不能动摇你们的冷血……”

“不用质疑我，各位，我的成绩是夜以继日的努力得来的，我的容貌是长久的，痛苦的减肥中获得的，而我强大的，自如的心脏，是从你们不懈努力的嘲笑中锻炼来的。”

般姝语调轻软，带着一丝苦恼地说。

“如果你们还是怀疑我所有的一切……那我也没有办法啦。”

祝容珩第一次听说她的过去。

痛得想死。

招摇的白玫瑰终于展露锋锐的尖刺。

应酌星真切地想杀了自己。如果少女不在了的话。

但他抱有微末的希望，渴求得到少女的垂怜……

“当然，其实有一个证明我的机会……”般姝眯了眯眸，纤细苍白的指尖按了按心脏，“我决定放弃保送，重新，站在最后的赛道上……告诉你们，你们永远都追不上那个曾经被你们欺辱的女孩，你连这个女孩都比不过……不知道你们为何如此自得……是因为道德也离开了你们？嗯？”

少女嚣张、放肆。

但没有人敢质疑，抗拒……

“准确来说……我并不想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说，或者是想告诉你们……一群残忍、毫无道德、毫无素质的垃圾，是不配在我面前叫嚣的。”

弹幕重新开始滚动。

“姐姐杀我！”

“小姑娘和我女儿一样大，如果我女儿被这样对待，作为一个母亲真的心疼死了！”

“这个许莹莹和许文芳真毒啊，我都不敢相信人能有这么深的心机……”

“杀死闺蜜，又想害死闺蜜的女儿，还抢了闺蜜的老公……妈的，这许文芳是什么社会垃圾啊，直接把牢底坐穿去吧！”

最后许文芳和许莹莹，以及王全贵等人一并被警察带走。

网络上也掀起新一轮热梗。

说人狠毒不说毒妇了，现在说：你真许文芳！

说人心机深不说心机婊了，现在说：卧槽，你也太许莹莹了吧！

……

玫瑰园。

般姝轻轻折了一支快要枯萎的玫瑰，走入玫瑰深处，此时是春末，初夏时分。

青灰墓碑前，枯瘦的男人认真擦拭着墓碑。

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清扫，上面一粒灰尘都没有。

“姝姝，快入夏了，想吃什么水果……”男人俯身，耳朵贴着冰冷的墓碑，眼瞳动了动，“车厘子……好，还有可乐？姝姝听话，不能喝可乐，对身体不好……”

男人无奈叹气，“好了，给你买……但是只准喝一点点，剩下的我帮你喝吧……”

宋辞双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我去给你买……”

他身子一僵，动都不敢动，宋辞怔怔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眼眶瞬间湿润。

“是姝姝。”

“姝姝来看我了，是不是？”

男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清瘦的身体后退了几步，脸侧瞬间浮起红肿。

滑稽得很。

宋辞蓦地哭了起来，“你怎么还没消失……是姝姝真的来看我了？”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心翼翼触碰少女温热的脸颊。

宋辞指尖颤抖，捂着脸崩溃大哭……

“姝姝……姝姝，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很快就过去陪你了，你一个人很孤单是不是……那边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宋辞哥哥好不好……我好想你……”

“宋辞。”

般姝蹲下来，把他遮住半张脸的头发分至两边，捧着他枯瘦的脸。

男人瞳孔深处倒映着的，美丽少女勾着殷红的唇瓣，温柔醉人。

“姝姝……”

“乖，我没有原谅你，一点都没有……你很自我感动是么？”般姝残忍地说，“谁让你私自处理我的骨灰盒？你是在幽禁我……你太自私了，宋辞。”

“我没有，姝姝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没有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男人疯狂地摇头，“没有你，我真的会死，我真的会死……”

般姝冷淡地说。

“……他是疯了？”

“可能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他死在腊月寒冬，大雪覆盖了整个江城那天，我还是不要扰乱他既有的命运为好。”少女善解人意说道。

系统沉默，“你已经扰乱了。按照他既定命运，是应该和叶宜幸福的白头偕老，育一女二子……儿孙仁孝，安度晚年。”

“是么？那乱了就乱了吧。”

般姝低低地笑。

残忍而决绝地推开他。

“啊……啊！姝姝！姝姝！不要走……求你，求你不要走……”

少女轻轻贴到男人的耳畔，低语，“我会在寒冬之时，接你离开。”

“真的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般姝含笑点头，“是的，但是我现在得先回去了，如果我回去晚的话，我就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好，好，那你快走吧，不要被那边的人抓到……”男人眼眶含泪，又委屈又欣喜，“那姝姝，你别忘了到时候来接我……”

“嗯，会的。”

这话都相信，看来真疯了。

不过……装疯，真疯，有什么区别？总归般姝也不在意就是了……

宋辞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少女纤细的背影。

垂下眸。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你骗人的功夫一点没少。”

般姝蹙眉，转身看到是他，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