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医院的路上，方莲并没有着急，徐升的身体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是她的杰作，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看到秦天和楚枫来找自己，她知道自己写给北京的信已经得到了重视。

那个周六的晚上，她在徐升睡前喝的牛奶里放了安眠药，再加上他身体在其他药物的协同作用下已经呈现了虚弱的状态，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徐升会怀疑自己什么。

之所以选择在“时空电竞”里找一个男孩帮自己发出那封信，就是怕被王艳查出那封揭发信是自己写的。

自己只知道王艳是间谍，那警察队伍里会不会有其他人跟她是同伙呢？

自己能信任秦天和楚枫这两位警察吗？

这里有陷阱吗？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那个秦天队长问自己徐升有几部手机，这背后的意思应该是他们在徐升现在的这部手机通讯记录中没有找到值得怀疑的信息，所以他们才会问他会不会有另一部别人不知道的电话能秘密跟什么人联系。

徐升有另一部手机吗？如果在这部手机里找不到有用的信息，那他跟王艳是如何联系的呢？

那个王艳现在有没有开始被怀疑呢？

方莲心里越发不踏实。

……

方莲回到医院换好白大褂赶到急诊科时，徐升已经被送进了观察室。

病床上的徐升，手背上输着液，口鼻上扣着氧气面罩，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方莲心里本能地生出几分怜悯和不忍，但她立即想起了岳明，想起了爸爸，想起研究院的试验机密，她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并在心里骂着自己“蠢货”。

方伟的学生赵亮随120一起送徐升到医院来。此时见方莲走进来，连忙跟她打着招呼。

“小方，你可来了，小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正在谈事，他忽然就昏倒了。幸亏边上的冯工反应快，一下扶住了他，要不然摔到了头可就麻烦了。”

“赵哥，麻烦你们了，谢谢啊。”

方莲说着弯下腰看了看徐升，轻轻叫了一声：“徐升。”

徐升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听到了方莲的声音。但很快眼睛又闭上了。

这时，急诊内科陆大夫来到观察室，看到方莲，说： “小方，你爱人以前心脏有过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俯下身用听诊器在徐升心前区及肺部听了听，然后站直身体，摇着头说：“还是快呀。”

“他过去就有过心律不齐、心动过速的毛病，在咱医院心内科看过，好像就是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没有器质性病变。”

方莲回答。

陆大夫翻着病历，“120说，他们刚接到患者时，他心跳达到150次每分钟，血压高到180/100。在急救车上他们进行了紧急救治，现在心率已经下来了，但还是在每分钟120次左右，血压也还是偏高。现在先降心率为主吧。”

“陆大夫，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检查吗？”方莲问。

“嗯，一会儿复测血压，抽个血生化、心肌酶，做个尿检，再查一个心脏彩超。单子我已经开好了，你先去交下钱吧。”

陆大夫说着把几张检查单子交给了方莲，然后就去查下一个病人了。

交完费，方莲回到观察室，护士便来给徐升抽血。

“我得回科里取东西，正好可以把这血样、尿样带回去，就不用麻烦你跑去检验科了。”方莲对护士说。

急诊科是医院最繁忙、最喧闹的科室，急诊楼道里总是人头攒动，呻吟声、哭闹声、说话声，叫大夫、找护士的声音此起彼伏，医生、护士行色匆匆，都忙得抬不起头来。

平时护士给患者抽完血大多也是让患者家属自己送检验科。

方莲是检验科的医生，听她说自己带去，护士正求之不得。

方莲接过护士刚给徐升抽的血和化验单，跟方伟的学生说道：“赵哥，再麻烦您一会儿啊，我把这些送回科里，一会儿就回来。”

……

回到检验科，方莲查看了一下已经出了报告的化验单，趁同事不注意，将检验报告中一个病情较轻的患者对应的血样重又放入检验仪器中，并把结果打印在了对应徐升的化验单上。

仪器中同时检测出结果的，还有徐升的真正的检验数据。

方莲快速扫了一眼检验结果，发现徐升的心肌酶、转氨酶、尿素氮、胆红素都很高。

看来，他的心脏和肝、肾功能都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凭着这样的身体状况，徐升一时半会儿的什么也做不了，更别提秘密窃取情报这种高紧张程度的事情了。

方莲悄悄地把这份真实报告放到了自己更衣柜里，放到了岳明的手机下边。

……

方莲拿着那份假检验报告回到急诊科。

陆医生看着检验报告，“心肌酶和尿素氮高了一点儿，别的，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那，陆大夫，徐升的心脏彩超什么结果？”方莲问。

陆医生从电脑中调出徐升的心脏彩超结果，说：“你爱人的心脏还真出了点问题，射血分数下降，心脏也略有扩大”

“严重吗？”方莲问。

“嗯，不能大意。建议你啊，带他去内科再好好查一查，做个24小时动态心电图，再排除一下甲亢等其他可能造成他心动过速的疾病。咱们急诊查不了那么细，很多检验项目受急诊局限也开不出来。”陆医生说。

“好的，等他情况稳定了，我再带他去内科仔细查一查。谢谢陆大夫啊。”方莲感激地说。

……

方莲再次回到观察室时，徐升的心率已经稳定了一些，他缓缓地睁开眼，抬手将氧气罩拿开，跟赵亮说：“师兄，小莲回来了，你快回院里吧，大家都在忙着，我这还给大家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你就别客气了。”赵亮说。

“嗯，赵哥，你回去忙吧，我在这儿照顾他就行了。”方莲感激道。

……

送走赵亮，方莲走回病床边，小声跟徐升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呀？”

“刚刚查的那些，结果说我是什么病呀？”

徐升本来说话音量就小，现在声音更低了，在人多嘈杂的观察室里，方莲不得不俯下身去听，否则是根本不可能听清楚的。

这就显得两个人很亲昵。

“心肌有点不正常，血里尿素氮也有点偏高，别的还好。”方莲轻描淡写道。

“尿素氮为什么会高呢？”徐升担心地问。

“可能这一阵你吃治那病的药物的副作用吧。”

徐升沮丧地又闭上了眼。

“别担心，这种副作用在停药之后都会慢慢消失的。”

方莲安慰着他，然后说：“倒是你的心脏，总是心动过速可不好，真应该好好查查。”

说着，方莲假装关心似的用手指在徐升脚踝上方轻轻按了一下，那个地方立刻出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坑。

方莲把被子给徐升盖好。转过头来看着他。

“小莲，你说，我再查下去，会不会查出我得了……”

“嗯……呃，那也得查呀，是身体重要还是名誉重要啊。住院全面查一下吧。”

“啊，住院！我不住院！”徐升的声音竟然高了一点，“这不输了液嘛，现在已经好多了。”

方莲正想利用这个话题，让他主动提出不住院。

“我知道你怕什么，但是身体重要啊，你可不能因为担心怕被人知道……，就心存侥幸啊。”方莲故意又提起徐升最忌讳的事。

“你不是说停了药之后，副作用就会慢慢消失吗？我觉得回家休息两天就行了。”徐升说话的声音又细弱了下来。

“那……你在观察室先忍一晚吧，等再稳定稳定，看你的情况咱再商量。如果见好，咱就回家休息两天。如果还是不好，你就住院，CT、B超、核磁，咱都查查，你说呢？”方莲用商量的口吻说。

……

吸了氧，输了液，又昏睡了几个小时，徐升在观察室的一晚还算平稳。

他还是觉得乏力，浑身发软，两腿沉重，连翻个身都觉得累得慌，而且一点食欲也没有。

方莲从医院食堂买来的粥和菜就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虽然都盖着，但他看上一眼都觉得恶心。

虽然输了“心律平”，但还是不断地出现早搏，搞得他心绪不宁。

方莲告诉徐升，自己跟同事换了夜班，只要病人不多，她就会来急诊室陪他。

其实，方莲根本不可能有大段的时间来陪徐升，夜班时的病人并不少，大多都是需要做化验检查的。

观察室与病房不同，夜里是不关灯的。

整晚上，徐升躺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听着急诊走廊里的各种说话声、脚步声、隔壁观察床病人的咳喘咯痰声，另一病床家属一趟一趟叫护士声，急诊外科还传来一个酗酒后打架受伤的人的大呼小叫声。

徐升再也没了睡意。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哼哼，老盖斯理让我静默，我倒是想不静默呢，可是这身体让我什么也干不了呀！”徐升有点自嘲地想。

“我怎么忽然就病了呢？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药物的副作用真的能让我的身体变成这样吗！”

猛然，他睁开了眼睛，后背一阵发紧，“会不会是方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