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啊，阳阳啊……”

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虚弱的喊叫声，正在说话的宁雪梅三人急忙起身，拔腿就往屋子里跑。

房门打开，就看到身上只穿着单薄秋衣秋裤头发花白的程栋梁赤脚站在地上，抬手挡住从房门倾泻入屋里刺眼的日光，惊恐看着闯到屋子里的三个人，慌乱冲着他们摆摆手。

“别打孩子，别打孩子，我不该偷地瓜，我不该偷地瓜，孩子饿了，我赚钱赔你们，我一定会赔钱……”

他说着就要往地上跪下。

程向雨红着眼圈快步走上前，拿起一双棉拖鞋弯腰帮着他穿上，接着伸出手小心搀扶着他的胳膊，搀扶着他回炕头上坐下。

帮着他套上一件周栀新买来的毛衣，用一块毛巾仔细替程栋梁擦干净双脚后，接着把他的双腿塞回到炕头上去。

“爸爸，我是向雨，那是周栀，我们两个都是您的女儿，我们的妈妈就是宋妍菲……”

“妍菲？对了，妍菲哪里去了？姑娘，你知道妍菲吗，快点让妍菲回来，我们得赶紧走啊，再不走，宋家的人就找上门来，我们就走不了了，宋家会把妍菲抓回去嫁人的……”

程栋梁一脸焦急之色。

恨不得从炕头上再次跳下来。

还真被张破岳说中了，精神时好时坏的程栋梁，这会一门心思想着带宋妍菲逃离宋家的魔掌，一个不小心就会走丢了。

“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宋妍菲，不然妍菲回来找不到你！”

周栀跟着宁雪梅也回到了屋子里。

程栋梁突然挺直了脊背不眨眼的盯着周栀看着。

他突然抬手使劲揉揉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面前的这个浓眉大眼的姑娘，长的跟妍菲真像啊，非但长相像，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脸上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仿佛天王老子来了都拿她没有办法似的。

可穿着打扮又不像妍菲，妍菲最爱美了，在北大荒那么苦的地方，每天黄沙漫天，吹的头发上身上满满都是灰尘，妍菲每天都得又擦又洗的，吧如同瀑布般的黑头发，从头顶一路编辫到发梢，末了还得在发梢上戴上两个好看的蝴蝶结。

妍菲原来的眉毛又黑又浓，她说她一个女孩子留着这样的眉型不好看，她用他的刮胡刀把眉毛修的又细又弯……

面前的这个神似妍菲的女孩子，眉毛杂乱的跟杂草似的，头发胡乱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

她绝对不是妍菲，妍菲那么精致的一个人，怎么能如此不在乎形象呢？

“不对，你不是妍菲……”

程栋梁失望摇摇头，突然抬起一双无光的眼睛继续询问。

“你知道妍菲到哪儿去了吗，快点让妍菲回来啊……”

周栀就感觉有点不可理喻了，亲爹莫非是恋爱脑，满脑子都是亲妈宋妍菲，也知道有个儿子叫阳阳，他刚才提到过的偷地瓜，肯定是给程耀阳偷地瓜的时候被人家发现了的缘故。

怎么好像记不起他有两个孩子的事情？

“我跟你说，我妈妈就是宋妍菲，你呢，就是生了我跟向雨的亲爹……我妈妈出远门了，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妈妈回来……”

周栀直接了当把事情说道一通。

想着让程栋梁接受她跟向雨就是程栋梁闺女的事实，却没有想到，听到周栀如此说话，吓的程栋梁直往炕头里边缩。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的阳阳当兵了，我有两个孩子才巴掌大，她们活不成了啊……”

程栋梁如同一只鹌鹑般缩在炕头角落里，呜呜呜哭个不停。

周栀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宁雪梅，看样子在程栋梁的心目中，对她们姐妹二人的印象，永远停留在襁褓中的小模样了。

“行了，多说无益，这边辛苦向雨和舅妈照顾着他，我回去再问问爷爷和宁爷爷，让他们得空过来一起帮着他看看，加上舅妈的苗医，还治不明白？”

周栀明天就要上班，今天答应了要陪着程仁杰玩的，她着急忙慌跑到市场买了一些衣服，连带着从家里找来的周光义的干净衣服送过来。

她心里对程栋梁没有多少感情，毕竟从小没有在一起过，所以看到程栋梁现在这般模样，倒是没有多少伤心。

程向雨则就不一样了，从程栋梁回来一直是红着眼圈，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等周栀一走，她就拿了搪瓷缸子兑了半杯麦乳精，仔细搅和均匀了，等水温不冷不热的时候，小心翼翼端到程栋梁跟前喂给他喝。

她还拿了两片青食钙奶饼干，用兑好的麦乳精浸泡过后，饼干变的软软糯糯，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道，给程栋梁这般身体虚弱的病人吃最合适不过。

“爸爸，我是向雨，我三个月的时候，我妈妈抱着周栀回到了苏市宋家，后来，您也到苏市去找我妈妈了，就把我托付给北大荒老乡家里了……”

“爸爸，我的生命力好顽强啊，我就跟一棵小草似的，顽强活了下来，后来我上学了，长大了，再后来，我大伯把我接回到了莲花县，我遇到了我嫂子，遇到了周家人，遇到了周栀……这事感觉离奇的像个故事，可就在我跟周栀身上发生了……”

“爸爸，以前的时候，我经常感觉我自己是个命运不济的，我羡慕那些有父母疼爱的孩子，自从遇到了周家，我非但有了父母疼爱，还有了大哥大嫂二哥关怀，我找到了妹妹找到了舅舅舅妈还嫁给了王守龙……现在又找到了爸爸……”

“爸爸，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所有的事情都会释怀，我们终究会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程向雨一边给程栋梁喂着麦乳精和饼干，一边轻轻跟他说着话。

“爸爸，您看看我，我的五官模样，像不像您年轻时候的模样？我大伯就说过，我长的像极了您……”

程向雨说话声音很细，看向父亲的眼光一直很温柔，这让原本情绪激动的程栋梁，情绪逐渐平和下来。

“好了爸爸，吃饱了喝足了，咱们穿好衣服，到外边晒晒太阳好不好？”

程向雨轻轻询问。

程栋梁突然笑了。

“小雨……”

他轻声呼喊着向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