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看着高云飞跑向卫生间的背影，幸福地欣笑着：“不用，不用。”

高云飞手拿牙膏，疾步从卫生间跑出来，看到董雪脸上刚才的欣笑，绽放正浓，眼神里没有一丝烫疼的痕迹，反而是幸福盈溢。

高云飞：“你，你是故意烫伤自己，就为了打断我抽烟的时机，对吧？”

董雪：“我怎忍心眨眼功夫就拒绝你两次呢。酒是可以少喝点，烟是一点也不能抽的，它对你的身体是有百害无一益。况且，上礼拜刘医生也嘱咐过你。我为这事老絮叨你，我自己都快听烦了。”

高云飞：“你，可真傻！(给董雪烫伤的腿上抹着牙膏)。不让我抽烟，直说不就是了，我又不傻，能听不出好赖话吗？非得用这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

高云飞为董雪抹着牙膏，突然躺在了地板上，浑身抽搐，脸色憋青，嘴吐白沫。

还沉浸在幸福里的董雪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已吓得大哭起来，跪下身去抱着高云飞。

董雪哭喊着：“云飞，云飞，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吓我。”

躺在地板上的高云飞仍在抽搐着。

董雪呢喃着：“医院……”（起身奔向床头柜上的电话。）

董雪泣不成声：“云飞，没事，云飞，没事啊。我叫救护车。”

董雪颤抖的手指按着电话机上的号码。快速摁完一遍，挂断。又快速摁完一遍，又挂断。

董雪又回头看看躺在地板上的高云飞，已急得双脚跺地，大哭大叫着，已经半疯癫状态了。

董雪：“啊，我怎么记不清医院的急救电话了。啊，啊（哭得一声高过一声。）是114，还是110，还是……啊，云飞……云飞……啊……”

董雪快步跑回趴下，抱着高云飞，泪水大雨般落到高云飞脸上。

董雪：“云飞……云飞……不会……有事的……医院马上就来人……医院……医院……医院……”

董雪放下高云飞，又跑向电话边：“医院是，110……114……啊？（疯了般大哭。）……啊……到底是11几？……啊……？”

董雪身后传来高云飞低沉、语速极慢的声音：“是……1……2……0。”

董雪：“啊，对。对。是120。是120……。”

董雪快速摁完电话机键盘上的1，2，0。颤抖的双手抓紧听筒，使劲地贴紧耳朵上，像母亲正期待着求助对方，拯救自己生命垂危中的孩子。

董雪早已浑身颤栗，簌簌发抖，像风雨飘摇中的枯叶，随时都会被风卷走。

董雪身后，伸过来一根手指，摁在了挂机键上。

董雪顾不得回头，用手去抓这根摁着键的手指。

董雪泪如雨下，声嘶力竭，又带有哀求的语气：“不要，不要摁断我的电话。不要啊！它是要来救我云飞的……”

哭喊中的董雪，拽不开这根摁着键的手指，情急中下口去咬。

高云飞站在董雪身后，手指摁着挂机键。眼角挂着泪珠。

高云飞不等董雪咬到，迅速收回手指，双手抱住了董雪的后腰：“董雪，雪，我的雪，是我。我是云飞。我没病。对不起，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没想到你信以为……”

听着高云飞的声音，董雪如梦魇惊醒般猛回头，双手紧紧抱住高云飞：“云飞，云飞，你没事！？真的没事……！？”（哆嗦、颤抖的双手，像慈母安慰受伤的孩子，去轻轻摸了摸高云飞的脸。）

高云飞使劲的点着头，语速极慢：“我……真的……没事……。”

听了高云飞的回答，董雪再次举起软弱无力的双手，去擦高云飞眼角的泪珠，手还没有触及到，身体就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歪倒在高云飞的怀里，昏厥了过去。

牧轻瑗办公室里，牧轻瑗呆坐办公桌前，身体蜷缩，双臂紧抱前胸，像怕有人抢走自己的东西。苍白的秀脸满含忧戚，感怀，似昨夜秋雨吹打过的百合。紧闭的双目两角悬挂着两颗晶莹剔透、抖动闪烁的硕大泪珠。

她进入了回忆，四合的夜幕像黑锅盖一样笼罩住整个石凸村。浓云低垂、飕飕冷风中一群村民围在村南的河边正在打捞着牧轻瑗跳河自杀父亲的尸体。

牧轻瑗的母亲披头散发、涕泪横流，双手捶打着地面，声嘶力竭、呼天怆地地嚎啕大哭着：“我那亲娘啊，你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牧轻瑗四、五岁的弟弟赵晓恩，抱着从河边捡到他爹的一只有好几个洞的鞋在他娘身边大哭着：“娘，娘，我爹呢？”

牧轻瑗娘大哭着：“你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我也跟你去算了。”（起身就向河里跳，被身边的几个人死死拽住。）

赵晓恩哭着死死地抱紧他娘的腿：“娘，娘，你要去哪里？等我姐姐来了，我们一块跟娘去！”

牧轻瑗她娘一把儿子拦着怀里：“娘哪里也不去！娘哪里也不去！”（周围的人都在摸眼泪。）

在同学家做作业的牧轻瑗从村西边跑来：“娘、娘，我爹怎么了？爹、爹……”

牧轻瑗跑到河边径直跳进了河里：“爹……爹……我要爹……！”

牧轻瑗办公室里，高云飞走进牧轻瑗办公室，看到蜷缩成一团的牧轻瑗身体一个激灵，吓得停住的脚步。

沁浸在梦境中的牧轻瑗：“爹……”

高云飞蹑手蹑脚向后倒退着。此时牧轻瑗缓缓睁开了眼睛，机械木讷地抬头看向高云飞，

樱唇微启，欲要开口，高云飞赶紧用立着的食指压在她双唇间。

高云飞：“昨晚又做梦了？”

牧轻瑗轻微点了下头。

高云飞：“又梦见你爹了？”

牧轻瑗再次微微点头时，眼角那两颗悬挂多时的晶莹清澈淅沥砸下。

高云飞抽出桌上纸盒里的湿巾给她接住：能跟我多说点你爹的事吗？我知道，我是回不到你昨夜的梦里，给你安慰了，但今夜的梦里，我已准备充分，决不会让你受顶点委屈！

牧轻瑗看到高云飞煞有介事的认真劲，似乎真能回到昨天的梦里，霎时破涕为笑：“喜，你……你……”（轻轻地点下头。）

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