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听到这句话，祈钰总算没再继续纠结，抬起头，看向厉明诀追问道。

厉明诀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钓鱼的人，只要放出一点饵料，便能引得鱼儿上钩来。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说道：“顾阁老。”

“顾阁老？”祈钰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厉明诀解释道：“顾阁老早就退隐多年，在京城郊外的一座深山上建了处怡然阁，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除了几个多年老友，他谁也不见。”

短短两句话，祈钰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白胡子老神仙的模样，但她还是不解：“既然他早已退隐，请他出山又有什么用？”

“先帝在时，顾阁老便以才学闻名天下了，为官数十载，立下无数功业。父皇对他也极为尊重，若是他肯出山，朝中又有谁能与之抗衡？”

五年前，厉明诀曾拜会过顾阁老一次，与他促膝长谈了一天一夜，收获颇多。

若是他能出山，稳住朝中局势，对天下百姓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只不过，顾阁老为人孤傲且极有原则，轻易请不动他出山。”厉明诀颇为可惜地道。

祈钰也不意外，像顾阁老这样不贪恋权位之人最难说服，拿钱砸不动，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方可有几分胜算。

厉明诀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疲惫地道：“我已写了封信派人送往怡然阁去了，但顾阁老未必会出山。”

祈钰见他眉宇间凝结着郁色，知道他思虑过多，便不由分说地将人带回了房中，让他先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厉明诀还想再说什么，但祈钰已经拿出安神香，让他缓缓陷入了梦乡之中。

夜色微凉，祈钰没有点蜡烛，而是靠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月色。

她白天已经补了一觉，这会半点睡意也没有，便打算捋一下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经过，以及鹫图要设局害她的缘由。

故事要从一个多月前开始说起，她和厉明诀被突兰来的使者接走，却意外进入了一个名为鬼城的幻境之中。

在鬼城里，他们见到了穿着红衣的城主，以及一袭黑衣的鬼使凝月。

后来，他们又得知了这两人的真实身份是落月国的公主殷婉宁，和她的侍女凝月。

那天，凝月又引着他们到了一个地下宫殿之中，并将他们送到了一百年前的落月国中。

他们在落月国里待着的时间不长，因为不久后，殷婉宁便嫁给了突兰的太子沧冥，成为了太子妃。

后来发生的事，史册上都有所记载，但并不全。

他们只知道，沧冥灭了落月国后，坑杀了一座城的人，并将落月城变成了突兰人的地盘。

他们像强盗一般，强占了另一个国家，并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在突兰人的记录中，他们并不以此为耻，相反，他们认为这是突兰强大的象征。

可史书的记载也就到此为止了，有关落月国的一切都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再之后，就是突兰人如何歌颂自己的辉煌了。

木已成舟，祈钰并不会对此事有过多的愤慨，只是为落月国人惋惜罢了。

但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殉城的公主，为何又会陪在沧冥身边，伴随了他一生一世？

而凝月，她又在此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又是如何成了突兰的圣女，并将突兰先祖的巫蛊之术发扬光大。

显而易见，凝月后悔了。

不然她也不会煞费苦心地造出这个幻境，只为了能让她的公主活下去。

可是，她后来在鬼城里看到的城主，却与殷婉宁的性情半点也不相似。

城主和鬼使之间，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祈钰边想着这些问题，边拧起了眉。

无形之中，好像有一根线在将这些问题串联起来，但就在她想要抓住那根线时，所有的线索又断开了，变得分崩离析。

她凝视着天边悬挂的明月，眯起了双眸，残缺的月影渐渐变得圆润起来，仿佛一个银盘。

一片寂静中，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正越过走廊，缓缓地朝她而来。

祈钰迅速将窗户关上，走到床边，握住了仍在沉睡中的厉明诀的手。

只要情况不妙，她便会立刻带着厉明诀进入空间里。

但这阵脚步声走了许久，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祈钰咽了咽口水，脑海里的弦已经绷紧了。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

那人举着一盏灯，抬手，轻轻敲了敲。

祈钰瞳孔猛然一缩，心跳几乎要骤停了，但还是极力保持着镇静。

她当然想逃，但她心里的疑惑太多了，就差最后一个线索，她就能将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

因此，她并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没有听见回应，那人也不灰心，继续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动作很轻，却让人心跳如雷。

最终，祈钰还是松开了厉明诀的手，起身，一步一步地往房门走去。

她有预感，这个人一定会给她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手已经搭在了门闩上，但祈钰没有立刻打开门。

隔着一扇并不隔音的门，她用略显颤抖的声音问道：“谁？”

门外很快传来回音：“是我。”

这个声音……

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祈钰想了想，得出答案后，瞳孔瞬间放大。

她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神色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良久没有回应，门外那人也不着急，继续耐心地等着。

祈钰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打开了门，与站在门外的人面面相觑了一阵。

那人手中的灯盏发出柔和的光，将她的面容照得不甚清晰。

但这张脸，祈钰是不可能认错的。

她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半是好奇又半是惊悚地问道：“你……你是凝月？”

“不。”那人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轻柔地对她道：“我是瑛若。”

祈钰看着这张和凝月一模一样的脸，心下闪过无数想法，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问道：“深更半夜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瑛若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