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铜板睡的小五忽然翘起小脑袋。

看着顾半夏的方向说道，“娘，下次再有畜生来我们家，我们就关门放钢镚，让钢蹦咬死他！”

小五的话音还没有落下。

小四忽然嗷嗷一声，“小五，你怀里是什么？怎么那么硬呀？”

小五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是我今天赚的十四个铜板呀，我要抱着睡觉的，等我赚够一千个铜板的时候，我就用绳子把它穿起来，挂在脖子里睡觉觉！”

只要想一想那个场景。

小五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把村里所有的崽崽都拽起来，让他们继续花钱玩小竹马。

小耳朵扑哧一笑，“你也不怕硌着脖子。”

小五嘿了一声。

仰躺在炕上。

小短腿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道，“脖子诚可贵，铜板价更高，若为金子故，二者皆可抛！”

秦珥笑着看向顾半夏，“娘，你快看看啊，小五掉进钱眼里出不来了。”

顾半夏好笑的摸了摸小五的小脑瓜子，“没关系，我们小五心里有数。”

就冲着上一次，小五用自己的铜板给老二小六还有她买珠花一事，顾半夏就知道在小五的心里，家人比银钱更重要。

顾半夏吹了灯，“睡觉了，晚安。”

过了好一会儿。

后知后觉的小六的呆萌的声音缓缓响起来，“娘，哥哥姐姐，你们要梦见鹿鹿哦，好梦吖！”

顾半夏把小六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小六的后背，小孩子入眠快，很快就呼呼的睡着了。

后半夜。

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顾半夏和几个大孩子。

老大迅速爬起来，“娘，我出去看看。”

顾半夏赶紧按住秦易，“你们乖乖睡觉，我出去看看。”

说完。

顾半夏穿好外衫，忙不迭的跑出去。

打开木门。

门外站着的是隔壁家赵嫂子的相公赵大哥。

顾半夏微微蹙了蹙眉。

不等她开口发问，对方哽咽的嗓音艰难道，“孩儿她三婶，你们家有没有多余的柴，能不能借我一点？杏花要生了，要热水，家里柴不多了。”

闻言。

顾半夏连连点头。

带着赵大哥去了灶房，“赵大哥，你快抱回去。”

赵老大不停的道谢。

抱起地上的一堆柴，撒腿就跑。

顾半夏把人送到门口，踮着脚尖看着不远处亮起油灯的老赵家。

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女人生孩子，可不就是在阎罗殿里走一圈么？

顾半夏摇了摇头。

正要关门的时候，又看到赵老大火急火燎地路过自己家门。

原本以为他还要来借东西，所以顾半夏停止了关门的动作。

没想到赵老大丝毫不停顿，气喘吁吁地径直跑过去。

不多时，老赵家的两个女娃娃从门里出来。

一左一右像是小童子似的守在自家门口。

顾半夏忍不住走过去。

两个孩子正在抹眼泪。

大概是当了六个崽崽的娘的缘故，对于乖巧孩子抹眼泪，顾半夏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怎么了呀？”

老大招娣断断续续的说道，“娘生小弟弟，生不出来了，好多好多的血，稳婆大娘让爹去找大夫，奶说我和妹妹是丧门星，让我们滚出去……”

顾半夏心里五味杂陈的摸了摸两个女孩子的头，“你们的娘一定会没事的。”

屋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沙哑叫喊。

只此一声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顾半夏心里咯噔一声。

两个孩子哭喊着娘跑了进去。

顾半夏跟在孩子后面。

进去院里。

刚好碰到稳婆和赵老婆子在说话，“赵老嫂子，是坐马扎生，怎么都生不出来，你快和老大商量一下，保大的还是保小的？”

赵老婆子丝毫没有犹豫，“当然是保小的，万一这一胎就是个大孙子呢？媳妇儿好找，大孙子不易得，我说了算，保小保小。”

稳婆点点头，“给我找把锋利的剪子来。”

这个时候所谓的保小，若是孩子困住，就要用剪子把产妇的下体剪开，若是孩子还在肚里，就要用剪子把产妇的肚子剪开。

赵老婆子连忙去找剪子。

扭头却看到了顾半夏，也没惊讶，倒是很不客气的指使顾半夏，“老三媳妇，你帮我照看点火添添柴。”

顾半夏忍不住问道，“赵大哥还没有回来，你不和赵大哥商量一下吗？那可是他的媳妇孩子。”

赵老婆子听到以后。

头也不回，只是淡淡的说道，“在我老赵家，传宗接代才是最要紧的，嫁到我老赵家，就要守我老赵家的规矩。”

顾半夏一时无言。

还好，赵老大及时带着赤脚大夫过来了。

大夫不进产房。

听稳婆说了现在的情况，便开了药方：当归、肉桂、川芎、牛膝、车前子、红花脱花煎，若是有人参更好，但是大夫药箱里没有那么珍贵的东西。

便只是给抓了前面一副药，递给赵老大。

赵老大交给了老婆子。

却看到了老婆子手里的剪子，“娘，你这会儿拿剪子干啥？”

赵老婆子轻咳一声，“没什么，你快去煎药。”

赵老大一把抢过剪子，大吼，“娘，如果杏花和孩子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只要杏花好好活着。”

老婆子气的跺脚，却无可奈何。

顾半夏目睹着产妇已经奄奄一息，可药还是煎好。

她握紧双手。

一边替产妇祈祷，一边心里暗暗萌生出一个想法。

半个钟头后，药终于煎好。

老婆子端着药进去产房，顾半夏也跟了进去。

“你一个寡妇进来干甚？”

“我爷爷是赤脚大夫，我懂一点医术。”

老婆子这才罢了。

稳婆喂赵嫂子喝了药。

休息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赵嫂子再次吃痛的叫出来。

顾半夏握住她的手，“嫂子别叫，保存体力，跟着我一起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稳婆见有人抢了自己的活什，异常不悦，“你连个孩子都没生过，你懂个屁，走开走开。”

顾半夏一把推开稳婆，把毛巾折起来，放在产妇的嘴里，“嫂子，等下用力咬着毛巾，争取一鼓作气把孩子生出来。”

赵嫂子摇摇头，满头大汗，“我快不行了……”

顾半夏替她擦拭一下额头，“想想招娣念娣，你要是不在了，她们两个丫头在这里家里如何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