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信仰
作者:L明月J松间C | 分类:都市 | 字数:3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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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除夕
文彬一觉醒来,已是9点,今年没有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好多亲朋还没去走访,能访几家是几家吧,访不过来的,正月里去。先去杨书记、吴校长家,然后是大学里的几位处长。
还必须去看看继父,他不在,母亲全是继父照顾着,继父老实不善言语,但他知道继父渴望他去看,哪怕带一瓶普通的汾阳王,他都会高兴得一定要留住文彬一起喝,老人讲的是感情、要的是心情,所以文彬把看望继父放在临近中午,先电话通知了继父,好让他准备下酒菜。
今年继父没喝他带来的小青花,而是提出两瓶半斤装的竹叶青说:“一年没在一起喝酒了,咱爷儿俩今天喝个痛快,下午一起睡觉,晚上一起熬年。”
文彬本想赶着再走几家,看继父这么深情,知道继父担心他孤苦、郁闷,至情如此,其他领导看与不看又怎样呢?文彬拧开酒瓶先给继父斟满,又给自己倒上,举起杯说:“叔,我先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康健,心情愉快!”然后干了,继父也干了。
母亲正往上端熬鱼,急着提醒,“你们慢点儿,自家人干什么,文文,快吃口鱼。”文彬夹了一块,剔了刺放到继父碗里。母亲说:“你吃吧,他自己会夹。”文彬没理会母亲,夹了一口过油肉,他知道尊了继父就爱了母亲,母亲对他的心不温都是热的,但继父的心需要经常温着,温热心了,家也就热了。他的家已凉,不能再让母亲也凉着。
文彬又举起杯邀继父,“叔,我再敬您一杯,感谢您任劳任怨照顾我妈,照顾这个家。”继父虽不爱说话,但听着这话舒坦,也一口干了。
母亲见劝不住,也不多嘴了,只管上菜,上完菜倒了杯汇源,边喝边吃,看着二人,心里是甜蜜的。这段时间她也想开了,玉姝就不像他家的媳妇儿,什么时候都打扮得花里胡哨,虽说三年来对她与文彬都不错,可一直不怀孩子,谁知咋想的。这种女人终究不安分,迟走还不如早走。等一半年儿子缓过来,说不准还娶个更好的,儿子毕竟才三十来岁,扶贫工作做得这么好,都上报纸了,再回到学校至少弄个副处。杨书记又这么器重他,听说李副省长都接见他了,说不准三两年就成正处了,大学里的女教师还不排着队追。她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文彬举过杯来邀请他俩,说:“叔、妈,这杯我敬你们俩,祝你们携手白头,相濡以沫。”两位老人笑着一口喝了,喝得舒服、甜蜜,这小子什么时候嘴甜了,哄得人心一热一热的。记得以前,他也说,但不像今天这又真诚又热烈,很有感染力,连母亲都感动了,更别说继父,在竹叶青的作用下,脸赤红赤红的,笑容都堆在了脸上,饱满又立体,杯中的酒更是碰嘴即清,云云乎乎喝倒在床上。文彬扶着继父躺展后也杵在枕头上睡着了。
母亲将灯笼按着的时候,楼上楼下阳台上的灯笼几乎全亮了,橘红的光照得整幢楼、整个小区甚至整个夜空都是橙色的。想象一下,14亿人口同时用这一种色彩装扮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那是怎样浩大的工程、恢宏的气势,激动、豪迈自不必说,单单浓缩于每个窗口里的喜庆与甜美就足以让人与橙色同醉。
文彬刚刚酒醒又沉醉于这样的氛围了,老支书、刘大爷、有谋家的灯笼也都亮了吧,他想,肯定的,那是他与他们一起挂起来并调试好的。
有谋家的灯笼灯芯还是旋转的,边转边响着音乐,像两个放大版的音乐盒,使人想起过往的青春,这正像刚成立的合作社,歌声低越却豪情激荡。
刘大爷家的灯笼是映雪与他选的,六角宫灯的式样,红色的塑料框架玻璃般晶莹,玲珑剔透,像极了映雪,现代的精神里不乏传统的元素。
老支书本不想挂,众人撺掇着买了一对很传统的圆球状红灯笼,每个上面各缀一个“福”字。
今年,村里每家每户基本都挂灯笼,这是他倡导的,之前村里人没这习惯,无论大门口还是窑门口都不挂,想看灯,都是正月十五去县城专门观灯。
唯有刘有福拧着不挂,说要挂需村委或工作站给他买,这激恼了很多人,连卖灯笼的都看不惯了,说:“你想买,我的灯笼还不卖给你!”蛮小暴跳着说:“你死了,村委还要给你买棺了,你等着哇!”估计现在只有他家的院子里是黑的,其他二十几家都笼罩在浓淡相宜的红色中,温暖幸福,可能有的人家已开始放炮,硫磺味、酒香味、肉香味及各种菜香味搅和得整座村庄,像刘大娘腌制的老酸菜,味道粘稠醇美。
文彬耸了耸鼻子,似乎真的闻到了酸菜味,闻到了属于刘家沟特有的年味儿。世事难料,人的变化更在朝夕之间,想想三四月份他是住在沙梁乡、刘家沟想城里,现在回了城却念念不忘刘家沟。
文彬正要转身回屋,有谋打来了电话问:“吃饺子没?”他回答:“正要吃,你呢?”“还没有,闺女回来了,正跟她妈捏呢。她给弄回一沓靯垫的花样儿,够人们一正月绣了。你喝两口没?”“中午喝了,晚上还没,你跟我来喝哇!”“行了,过会儿,咱俩视频上干一杯。”“来次千里之遥的相碰!”“不管你咋说,我反正是喝酒了。”“那咱们把秦露、承青也邀上,隔着山山水水一起再醉一回。”“行了,你不邀映雪?”“她要不是社里的成员。”“这要不是社里聚会,是过年!”有谋将尾音故意拉长表示强调。
“好,过会儿视频,我要去帮忙了,”文彬挂断电话没去厨房而是拨打映雪的手机,他怎么会不想邀请映雪,只是怕众人借酒开他二人的玩笑,映雪不好意思,他要先告知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好久,没人接,她也在捏饺子吗?可能,或许手沾着面巴正要接,电话自动断了。于是,他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等等吧。
文彬望着夜空,除夕的夜好像总是阴沉着,星星都醉在家里了,雪在深幽幽的天空间积蓄,有点风就会飘下来。
文彬没想到承红这时会来电话,承红先给他拜年,然后问他熬年时打算做什么,跟朋友们喝酒还是打牌。文彬说陪父母聊天,并问承红给他父亲打过电话没。承红说没了,打算明天一早给打。文彬开玩笑说承红想他比想父亲厉害。承红说真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就想给他打电话。
文彬问工地上还有几个人,能聚起一桌麻将吗?承红看看床前温驯的大黑,说两个,要想打还得去十几里外的村里。那有饺子吃吗,文彬又问。当然有,两人一起包,还在饺子里包了硬币,一会儿看谁能吃出来,承红笑着。弄点酒和菜没有,文彬又问。有了,过年咋能没酒,还是两瓶瓷坛汾阳王,承红看着桌上的酒回答,但酒瓶没开,承红不敢喝,师傅还在工地后睡着,据说鬼爱喝酒,虽然昨天他已经给师傅烧了纸钱、上了供品还给倒了满满两杯洒,可他还是怕师傅夜里回来跟他抢酒抢床位。三个多月了,承红的胆子是壮了,但没大黑陪伴还是睡不着,这荒郊旷野着实太冷寂了,为了聚些人气,他留过羊倌、牛倌和路过的行人。可今天,人们都回家团聚去了,就是十几里外那个时常跑出来的傻子也有家,他却有家回不成,只能让大黑陪着过年,与朋友们电话上聊天就当熬年。
承红问文彬喝什么酒。文彬说不能说,说了怕他馋。这时,映雪的电话来了,文彬跟承红解释,“不好意思,杨书记的电话,我先挂了,过会儿聊。”急忙接起来开玩笑,“刘老师,过年好!”“还在年这边,没过呢。”“刚才干什么去了,不是响炮吧?”“还真是,响了两串小鞭炮。”“用棍挑着,全喜给点,你捂着耳朵?”“你千里眼啊,怎么看见的?”“我站在阳台上朝北面一望就看见了,还看见雪花落在了你头发上。”“吹吧,你就!不过你懵得很对,雪下大了,我才回来。”“响花炮没有?”“响了几个小的,大炮是全喜响的,我爸还响了几个,老头儿今年特高兴,过会儿,我把他响炮的照片给你发过去。”“你发朋友圈,我给评论几句,点赞的人肯定很多。”“好的,你干什么呢,看春晚?”“没有,我在阳台上想你!”文彬掩着话筒悄悄说。
映雪一怔,没想到他突然说这话,脸一红生气地道:“你要再瞎说,我挂了!”文彬急忙说:“不了不了,别挂!”只听映雪又一字一句地强调:“记住,别让我小看你!”
文彬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万分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已经不可能,情绪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再也换不起笑容,只能道歉,“对不起,我说错了话。”
过了会儿,只听映雪叹了口气说:“好了,大过年的,你不能让人高兴些吗?你包饺子没?”“包了,”文彬木木地说,“包了几个,我包了二十个小耗子,你吃不,给你留几个。”“我得初七八过去,你能留住?”“怎么不能,冬天要放不坏,我给你冻起来。”“那冻起吧,我尝你捏的好吃不。”“肯定好吃,香得你能飘到天上去。”之前听了这话,他肯定能笑出来,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想很快结束通话,他感到自己与映雪之间总还隔着什么。
隔着什么呢?文彬想躺下来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