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信仰
作者:L明月J松间C | 分类:都市 | 字数:3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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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收割机
霜降未至霜已降,晋西北的节气像古怪的老头儿,立春时节春未到,还未立秋秋已至,该热时不热,不该冷时偏冷,冷热极不均匀。
老支书一大早起来,看着院里豆蔓和草皮上的白霜,心沉甸甸的,不知有谋割完谷子没?
刘有谋今年一下包了50亩地,由于去年谷子一斤卖到二块八,他就种了50亩谷子,心想着一亩收入一千五,去了投资,也能收入一千元,这样元的年收入肯定能脱贫,能找老支书领大红大红的“脱贫光荣证”了。
不然对不住两个孩子,三女儿承娇还小,在县直实验学校念五年级,看到公示栏里“住宿生生活补助发放公示表”,也不觉得啥,并不影响她上课回答问题下课跳绳捉迷藏。
但二女儿承凤就不一样了,每次回来都没好脸色,初二的孩子,自尊心特强,脸皮薄得纸一般,只要听到关于贫困户的话题,就像被针扎了的气球,邦——的一声让周围为之一惊。
如果家里时常放着这么一只充足了气的气球,他能安静吗?可怕的是媳妇儿杏花这根针永远在家里立着,她可不管女儿什么心情,只要听到谁家领钱了或享受什么政策了,就念叨:人家还有低保了,你有甚了?人家退耕还林又领了500,你有吗?人家的女儿还享受啥“雨露计划”,你就不能给申请个?念叨得他都快成杏花了,看什么都烦,只有在地里劳动时,心最静最踏实。
看如今这样子,脱贫有指望了,脱了贫万事都解决了,女儿的气消了,媳妇也失去想望。有谋慢条斯理地打扫着院子,抬头看见老支书进来,“大伯,您咋来了,今天不上梁了?”“蛮小的已掰完,剩下两家分散的七八亩,不用我去了。我来问问你,谷子割完没?”
“割完了,”有谋见老支书来关照自己,特高兴,急忙给老支书搬来一把椅子。
老支书坐下来接着问:“今年咋这么快?你们两个人,也没个帮手。”
“大伯,杨家沟买回一台收割机,可快了,平地,一天能收割五六十亩,我那两块地人家抽了两个半天就给收完了。”
“两个半天,一天?”老支书不相信地反问。
“嗯,”有谋想起收割的情景就激动,眉飞色舞地给老支书介绍,“您没见那场面,一台大机器只管往进耧谷穗,到了地头吐出来的全是谷子,根本不用人,你只管装谷子就行。”
“真的?”老支书瞪大两只浑浊的老眼问。
“真的,我哪天带您去看看。”
“还哪天,我今天就没事,你也没事哇?”
“本打算垒玉米,不垒也能了,这事不忙。听说,今儿在陈家沟,正好不远,我带您去了了,”说着去推摩托。
老支书拦住说:“骑摩托,你就不怕把大伯冻坏。你给王书记打电话,咱们让他开车去,小车快,不误你垒玉米。”
“你给打哇,我能指挥书记了?”“行,你拨通,我说。”电话通了,有谋递给老支书,话筒里传来文彬的声音,“有谋,有事吗?”“小王——”文彬听出是老支书的声音,改口道:“老支书,你去有谋家了,他谷子收完没?”“收完了,你现在开车来他家,我们去趟陈家沟。”
“陈家沟?”文彬不清楚老支书忽然去陈家沟干什么,老支书不大出门,用他的车更少,他一时惊诧,不由地反问了一句。
“怎么,不愿意?”“不是,老支书您别多心,您老坐车,求之不得,我这就过去,五分种!”老支书知道小王连两分钟不用就会到,他一定小跑着去开车,加大油门能扬起一卷黄尘。这小子肯定手头有事,又不能推辞我。快去快回,不能耽误他工作……
老支书想的工夫,文彬的车已停在坡下。他俩走到车前,刚才带起的一卷黄尘才散去。老支书坐进副驾,又嘱咐,“以后不论多忙,开车都慢些,尤其在村里,谁知哪个巷子往出钻人呢?”
文彬点头说着是,车一启动,油门不由自主地大了。老支书生气地警告:“你再快,我下车呀!”“好,我慢点儿,”文彬稳住油门。
刚拐进陈家沟,听见柴油机呜隆隆的响声,循着声音看过去,沟底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里,一辆蓝色的大拖拉机正冒着滚滚黑烟。
文彬将车停在地边上,三人走下来,仰头看着这个大家伙,正如有谋所说,前边转动的几个轮子像老牛的大舌头,不停地将谷穗卷进去,谷粒留在了肚子里,打碎的谷秆渣从屁股后喷出来平铺在地上。
文彬知道这是收割机,但第一次近距离亲眼目睹,还是感到丝丝震撼,那庞大的身躯、震耳欲聋的轰叫像擎天柱站在他身前,威武、刚猛,展示着工业化的巨大力量。
老支书则被彻底震傻了,木呆呆地站在那儿,像见了巨灵神,不相信地揉揉眼睛,这家伙能赛过一百个后生,怪不得一天能收五六十亩,若地是连片的平地,还不收百十亩。
老支书望着驶远的铁牛,坐下来,等它返回时再仔细看看。他见地头上落着许多谷粒,抓起来瞅瞅,对地主人说:“你看,没早收,冻了哇。”“是啊,大爷,一冻地上就撒一层,不知得糟蹋多少,再加上机器糟蹋的,一亩真收不下多少。”“机器还有糟蹋?”老支书关切地问。“糟蹋还不少了,”地主人边说边拉着老支书走到地里,指着地上落的谷粒,“这有一半儿是机器糟蹋的。”“糟蹋得这么厉害?”“大爷,没办法,还比雇人便宜,雇人一天一百也没人愿意割谷子,宁愿一天八十掰玉米。这收一亩四十,有十块管够糟蹋了。”
老支书哦了一声,见收割机过来了,退后几步。地主人将农用车停在收割机的长臂下,只见黄澄澄的谷子簌簌地流出来,老支书抓起一把摊在手心里。
对于农民来说,这不仅仅谷子,还有甜蜜、幸福与对生活的希望,可以说,农民一切的美好都建立在颗粒满仓的基础上。
返回的路上,老支书一改往日的沉稳,激动地问文彬:“小王,咋样,有啥想法?”小王转头看着老支书,那双浑浊的老眼今天出奇地清明,放着异样的光彩。他明白老支书,想给村里弄一台,可一台二十几万啊!
文彬又不想扫老支书的兴,接着说:“好机器,有这么一台待省多少劳力。”“是啊,还用人们起早摸黑,累死累活吗。有谋,这机器能收玉米吗?”“不能。”“不能?”老支书有点儿失望。“有专门收玉米的收割机。”老支书拧后头盯了有谋一眼,“你不能一次把话说完。”“收玉米的多少钱?”“我没见过,不清楚,只是听说,”有谋这次尽量说完整。
“小王,你哪天专门去问问。”“手机上就能查到,回去我查查。”“手机上那不准,你有空还是专门去农机局问问。”“好的,”文彬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老年人对手机总有这么深的成见呢,只要通过手机成交的东西就觉得心里发虚,不如眼对眼、手对手踏实,应该是多年形成的习惯吧,时代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