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楠与我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立刻开口。

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暴露过任何情绪的吴小楠，眼角居然一点点的泛出了泪光。

“出去...聊一聊吧。”我的声音不住地颤抖着。

吴小楠非常牵强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他们...好像不让我出去的。不过我还是放肆一把吧。我有点冷，能把你的外套给我吗？”

我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把外套披在了吴小楠身上。

吴小楠笑了一下，又开口道“谁知道还能碰到你啊，我现在这样跟黄脸婆没有什么区别了。”

吴小楠越是刻意地找话题，我的心情就越低沉。

无论如何，我与吴小楠已经相识近八年，哪怕她不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好友，我是不可能忍心看到她这样的。

她是吴小楠啊，那个无论多孤独都不会抱怨的吴小楠，那个在我眼里最自私无情的吴小楠，她居然会这样。

我是在这个医院里呆过的，普通的抑郁症，医院是绝对不会强求病人住院的，更不会给她套上病号服。

而且吴小楠这种性格，是绝对不会住院的，除非...

往事的一幕幕一下子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包括她身上隐晦的伤疤，包括那时她独自一人在医院看病的憔悴模样，也包括她在盘锦的那次，热烈无比的拥抱。

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但是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吴小楠，哪怕当初赵思思已经察觉出了不对，我也没有想那么多。

吴小楠没有朋友的，她的依靠或许只有我。

但是因为潜意识里对她的认可，我一直都认为她可以独自地对抗一些事。

我和吴小楠就这样走出了医院，在医院后门的吸烟区，我帮她点燃了一颗烟。

“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我看着她的头发，却不敢去看她的脸。

“没什么，就是得病了而已。”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告诉你？你也有你的生活。”

“因为我得过这种病，最起码我能给你一点建议...而且，我把你当作朋友，我也知道你一直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习惯了自己去解决问题，所以作为你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应该为你分担些什么的。”

“你为什么总喜欢为别人分担些什么呢？你本来压力就挺大了。”

“吴小楠！”我的情绪立刻被吴小楠点燃，然后义正言辞的说道

“因为在我困难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无论是那次车祸，还是后来戴文涛的事情，你都在尽心竭力的帮我。就算我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们也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我问你，如果你什么都不跟我们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是打算让我们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吗？”

吴小楠似乎被我的话吓到了，又或许是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我，她只是沉默着抽着烟。

我又瞬间想到了付小天，他也出现在这个医院里，当时我还怀疑他到底怎么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知道什么事情。

我看着不想回答问题的吴小楠，又看着她近乎快要毁掉的身体，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但是我是真的在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不过陈凡，你所说的我对你的好似乎有些表面了。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关心你的，因为你一直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看似花心放荡，骨子里却是非常赏上进的传统男人，所以很多人都对你付出真心。如果你想去检验什么东西的话，不应该看这件事的表面，而应该去注意这件事背后，那个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才是真正能检验人的东西。”

“我没有你那么高深的领悟，我也不在乎你对我怎样，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得？又为什么隐瞒所有人？还有就是，你真的是去旅游吗？”

吴小楠默默低下了头，然后把烟掐灭，整个动作温柔而缓慢，像是在我眼前上演着一部老式默片。

或者是现在的场景实在是太过震撼，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至于我的感官都被麻木了...

“你在那个病房，我陪着你。”

吴小楠立刻义正言辞地回答道

“你工作那么忙，陪我干什么，我自己能行。”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去找到你。踏空事务很稳定，而且我可以远程操作。”

“不行！”吴小楠还是很严肃的说道。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是拗不过她的，于是只能暂时松口。

“行，我尊重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否则我不会走。”我很认真地看着她。

吴小楠还是露出了一种无奈的表情，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

“双向情感障碍。”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吐沫，但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

“陈凡，别这样，你还有思思。”吴小楠推开了我。

看来她真的病得很严重，连我和赵思思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没有跟她解释，我也怕她为我担心……

更重要的是，现在说这个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我走出了安定医院，随即立刻拨打了关莹的电话。

“陈凡，怎么了？我刚开完会。”

“你有没有付小天的联系方式，我找他有事。”

关莹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有问我原因。

“有，我一会就发给你。”关莹继续开口道

“我买明天中午的票了？”

我沉默了两秒，然后开口回答道

“你先自己回去吧，我想在北京呆几天。”

“为什么？”关莹下意识地开口。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有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我不留在北京，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好，但是那边的合作你一定要上心。”

挂断电话后，我又点燃了一颗烟。

那个困扰了我这么久的问题，或许也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虽然我知道，残忍的往往都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