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的上午，孟不芙一早起床就收拾好了行李，说是行李，其实就是她回来时背的书包，怎么背回来的，又怎么背回去。

“小芙……”孟奶奶推开门，拎着个蓝色编织袋，“我给你装了炸丸子、卤牛肉，你吃的时候放锅上一蒸就行了，待会走的时候带上。”

说完，她又从兜里拿出两百块钱，“喏，你的学费，还有生活费，去了好好学习，放假了就回家，没钱了就和我们说，别老在外面待着，家里还不用你挣钱了。”

年前学生放假后他们在家迟迟不见孙女回家，后来从陈家要了电话号码打过去才知道鬼丫头片子给自己找了个活干，得快过年才回家了。

钱放在桌子上，孟奶奶又嘱咐几句后便回到厨房继续收拾，虽说是回村里了，但还得去亲戚家拜年，各家该拎上的礼品也得带回去。

孟不芙拿起二百块钱连带过年老太太他们给的压岁钱一块放在枕头底下，等时间差不多就背着书包出了卧室，客厅里只有孟爷爷在看电视。

“爷，我先走了啊，公交车快到了。”

“这就走啊，你奶刚出去，等她回来送你去车站。”孟爷爷瞄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九点二十。

孟不芙摇摇头，“不用我奶送，还不知道我奶啥时候回来呢，我自己去车站就行了。”

孟爷爷想了想，站起身：“那我送你去车站吧，你奶给你装的吃的呢？”

那兜子炸丸子和卤牛肉孟不芙本是不打算带走的，但听爷爷提起，又回屋拎上。

等她再出来，老爷子拿起钥匙、接过蓝色编织袋，“东西都带齐了吧？别落下，待会我们都回村里了，要是落下可没人给送。”

“都带齐了，放心吧，爷爷。”孟不芙说道。

“行，那咱走吧。”孟爷爷锁上门，带着孙女往公交车站走，“去了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你说的那个尖子班，你奶给你的钱藏好了，有事给家里打电话……”

孟不芙耐心地听着老爷子絮絮叨叨，总感觉眼前的爷爷完全不像上辈子那个沉默寡言的爷爷。

她的记忆里爷爷的话不多，基本是奶奶说、爷爷听，但不知从何时起老爷子变得唠叨，和老太太吵架时也不像以前一味的听着，而是振振有词的反驳。

到了公交站车还没来，车站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了一路孟爷爷觉得累了，摸了摸兜发现有个硬盒子，掏出一看是半盒烟，顿时烟瘾就上了。

孟不芙见老爷子摸摸这个衣兜，又摸摸那个衣兜，问了一句：“爷，你找啥呢？”

“找火柴。”孟爷爷头也不抬地说道，“前个儿你堂叔给了我半包烟，我尝尝什么味儿。”

爷爷喜欢抽烟喝酒下象棋孟不芙是知道的，但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辈子老爷子离世前的情景，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句。

“爷，你少抽，对身体不好，我听我奶说你去年晕了好几次，多半就是跟你抽烟喝酒有关系。”

“嗯嗯，知道了，我现在也抽的少，这不是你堂叔给的嘛。”孟爷爷敷衍地点头，几个兜都摸了一遍也没发现火柴，只好又把烟揣回兜里。

等了大概五分钟公交车慢悠悠地开过来了，孟不芙收回伸长的脖子，“爷，车来了，我走了啊，你记得少抽烟、少喝酒啊。”

“知道了，知道了。”孟爷爷胡乱地摆摆手，等孙女上了车后，背着手悠悠达达往回走。

快到巷子口时，一辆面包车停在他旁边，孟贺平从副驾驶探出头，“爸，您去哪儿啊？我妈收拾完了吗？”

孟爷爷扭头，“收拾完了吧，你干啥去了？”

“我去了趟单位。”孟贺平指了指驾驶座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这是我们厂里的王师傅，他路过咱们村，能带上咱们。”

“哟，那太好了，谢谢小王，麻烦你了。”孟爷爷赶紧和王师傅道谢。

王师傅笑了笑：“孟大爷别客气，正好我也路过。”

“爸，你坐后面。”孟贺平往后伸手推开车门，“王师傅下午还得回厂里，咱们得赶紧走了。”

“行。”孟爷爷闻言赶紧上车。

车停在孟家门口，孟爷爷进了屋就急冲冲地喊：“老婆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贺平同事开车顺道送咱们，赶紧的，东西拿上，人下午还有事，别耽搁了。”

孟奶奶从厨房探头，“贺平同事开车啊？哟，这可方便了，我正愁这么多东西咋拿呢。”

“车上空着呢，要拿啥？我赶紧拿出去。”孟爷爷扫了眼客厅，将两个蛇皮袋子拎上就往外走，孟贺平进屋看见了赶紧接过来。

娘仨来回搬了两趟，面包车后排全给占上了，孟贺平将后面东西摆好关上后备箱，看见老爹老娘走过来，问道：“都收拾完了吗？小芙呢？”

“小芙回学校那边了啊。”孟爷爷从兜里掏出那半盒烟，给王师傅递了一根儿，“麻烦你了，小王。”

王师傅也不客气，笑着说声“没事”便接过烟。

“不是——”孟贺平一头雾水，“小芙回学校干啥？不是说今儿回村里吗？”

“她提前上学就不回去了。”孟奶奶说完就和孟爷爷坐在后面，等面包车开了后她才和儿子说起孙女为什么提前走。

王师傅听了一耳朵，忍不住说了句：“孟主任，你闺女学习不错啊，川洋可是重点学校，高中要是能进尖子班那以后好大学岂不是随便挑？”

孟贺平扯了扯嘴角，“随便挑可不敢想，我就想着她多读点书，到时考上大学以后也好找工作。”

“那你可宽心吧，你闺女指定能考上大学。”王师傅打着方向盘，“哎，还是闺女好啊，学习不用管，自己都知道自觉，我儿子就不行，明年就高三了，放假别说学习，一点儿到晚的不见人影，就知道玩。”

作为家里有个读高二、正值叛逆期的儿子，他委实羡慕孟贺平，有个学习这么好的闺女。

哎，老天爷怎么没给他一个省心懂事的闺女呢？

偏偏是个总惹他生气的小子，还是小棉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