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反求诸己

在刺血斗罗的注视下，独孤博十指相对，双手笼出一个空腔，灰绿色的毒力在双手的指缝间流转。

并且随着他眉心图纹的光芒闪烁，空腔中央也开始出现了一点白光。

然后这点白光就像种子一样，开始抽出一点点白色的枝条。

看到种子发芽，独孤博双手手腕相接，如花瓣状的摊开。

而双手的手指则都插进了手中的那一点白光里。

然后双手之间的魂力，连同毒素一起往那点白光里狂涌。白光长成的枝条也继续向上蔓延，在芽尖冒出了一寸绿色，似乎酝酿着什么。

“这！这不是当年的……”

直到这时，原本只是旁观的刺血斗罗，终于在独孤博似曾相识的奇怪动作，以及令人记忆犹新的魂力波动之中忆起了往事，惊呼出声。

没错，他见过独孤博的这一手，当年初次陪少主来天斗时，他就是被老毒物用这一招放倒的。

他记得老毒物是叫它什么来着？灵性之毒？

而独孤博却没有管刺血斗罗的震惊，仍在自行其事。

他手中的手诀一变。

两只手指把“枝芽”上头冒尖尖的那点灰绿捏在了手上，一抽而出。

这一次，老博仍然从“枝芽”中抽出了一条小蛇。

不过却是一条通体灰绿带刺的细长蝮蛇，看上去与蛇婆的蛇杖杖头还颇为相似。

至于原本的白色光点，则是消逝于了空气之中。

独孤博趁势将手指一弹，那一条小刺蛇就被扔到了一直在调动毒素运转的蛇婆朝天香身上。

这一次没有刺血斗罗主动用魂技吞吸了，但神奇的是，小刺蛇竟然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毫无阻碍的就融入了朝天香的身体。

虽然与当年老毒物用这招时的表现不同，但刺血斗罗毕竟是在这一招上吃过大亏。

当初受过的教训和当时那个猎奇的画面一样，都被刻在了刺血斗罗的心里，历久弥新。

因此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你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下毒？”

莫不是太过兴奋，毒气攻心昏了头？

而独孤博做完了一切，却仍然面色凝重，盯着朝天香目不转睛。

他语气诡异地回应，不过说的话刺血斗罗却听不太懂。

“我下的是毒，也是药。乃是助她成就毒丹的‘大药’。”

……

老博当然没有昏头，与刺血斗罗所思恰恰相反，他现在再清醒不过了。

亲身在第一现场看过了刺血斗罗凝练毒丹，无中生有，从零到一的过程，他终于明白了他和蛇婆所寻找的那个契机是什么。

刺血斗罗用的毒丹之法出自他们之手，几乎是全盘复刻并精简提炼自现成毒丹的运作通路。

如果说有什么是没有的，那就是刺血斗罗运转出毒丹回路的最后，所自发出现的那点精粹。

就像成就金丹之后，会有的一抹不朽金性，那正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

如果将凝练毒丹的过程看作是一场巫道降神仪轨的话，那刺血斗罗体内出现的那点精粹，就像是被“运转毒力通路”这个仪式过程所请出来的丹之神明。

并且借由祂的主事，居中镇压，发挥种种不可思议神效，让体内的毒素安守本分，不再伤及自身。

也幸亏老博今天聚精会神地看了从无到有的全过程，才能发现了这点精粹丹神的存在。

等到毒丹真如他一般彻底成型之后，那个小东西早就连存在都已经消失，全部融进了毒丹之中，和光同尘，唯余功效，再难发觉了。

而既然知道缺了什么，其实剩下的事就很好办了。

如果换做是蛇婆或者刺血斗罗来接手研究，那他们多半会去想着如何去简化仪轨，让起始精粹的凝练变得更简单。

或者寻找有没有能略过那些复杂的仪轨通路，先萃取出一点精粹之后，再搭房子/摆供桌的方法。

但对于独孤博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他似乎…有着一个破格解决问题的方法。

统御体内全部毒素，成丹的时间过后又消隐不见，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呢？

老博他的家传秘技——“万灵争渡”，也恰能造化灵性之毒，以毒为其躯，对一切没有生命的“死”毒如臂使指。

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简直就像是命运的安排。

不过想想他的先辈们创造出这种手段，本身也是为了化合毒性时操纵方便，与他现在凝练毒丹的目的也算是殊途同归，老博又不禁感叹造化的玄奇。

天晓得，他当初在蓝星修习这个杀招的时候还曾经抱怨过，觉得这个秘技应用场景太少、前摇又长，实用性太低。

没想到来了斗罗大陆，没了现代的种种便利之后，反而发觉似乎处处都用得上了。

真不愧是先贤智慧造就出的秘诀。

……

除此以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巧。

如今知道了少的东西是什么，但一般来讲，自家毒素的精粹，自然也要自家的毒素才能凝聚出来。

第176章 反求诸己

否则想也知道，如果蛇婆毒丹的精粹是刺血斗罗凝练的？

那这样真的能凝成毒丹吗？

即便成了，那这样的毒丹其实是想拿别朝皇帝（刺血）的剑杀本国皇帝（蛇婆）的官，真的还能起到作用吗？

而老博家的秘技“万灵争渡”，的确是能凝聚灵性之毒，不过催发出灵性之毒的，却是使用这个秘技人体内自身的毒性。

如果是五年多前，还没有服用过仙草的老博，他面对这种情况，说不得只能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将秘技外流了。

但如今的老博，却能有底气让朝天香直接开始凝丹，正是因为他如今的体质。

在他体内积蓄着许许多多的毒素，其中自然也有蛇婆朝天香的。

天时地利人和，颇有一种，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的感觉了。

……

小刺蛇入体，先是在蛇婆的体内游曳了一圈。

巡回了一个周天之后，蛇婆体内的毒素就开始像是小尾巴似的，一直追在小刺蛇的后面跑。

异物入体，蛇婆一开始本来还有些紧张，觉得有刁民想害她。

但此时这一幕，却让朝天香不怒反喜。

先前，她自己能使唤得动的所有毒素，都已经被她操控用来构建毒丹法回路了。

而现在由小刺蛇所带动的，正是她体内最根深蒂固的那一部分。

经小刺蛇绕了这一遭，她体内那些毒素的根系却都已经松动了。

朝天香趁此良机，再度试图将它们连根都挖出来，纳入自身掌控。

至于那条灰绿色的小刺蛇，却在又绕行了三个周天之后，一头往朝天香所构建的“镂空球”中钻去。

当小刺蛇一入驻到球心，朝天香消耗心神，一直努力构建、维持的毒素川流们，也突然在这一个瞬间凝滞了。

然后便是回缩。

蛇婆体内构成通路的魂力以及毒素都开始往“镂空球”的中心坍缩，甚至包括了先前被小刺蛇引动起来的那一部分。

最终坍缩的中心处光芒一闪，出现了一枚灰绿色的丹珠，和蛇婆的毒素颜色如出一辙。

丹珠成型，朝天香自然欣喜若狂。

先前刺血斗罗凝成毒丹，封号境界连升两级的例子就放在那儿。

而她也是一样，被体内毒素拖累，进境缓慢，她家老头子都是魂斗罗了，她却还只是区区一个魂帝。

但她相信，今天之后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不过她等了许久，直到体内的变化消歇，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她震惊的同时，自然有了些许失望。

随后，她就带着这些许的失望，重新内观了自身的躯体，并且找到了原因。

……

在独孤博和刺血这两位封号斗罗的眼中，“小刺蛇”入体之后，蛇婆体表的光芒先是一亮，之后又慢慢地暗了下去。

她身上的气息虽然凝聚多了，但魂力却并没有提高。

而又过了好一会儿，朝天香才睁开了眼，神色无悲无喜，声音却有些僵硬。

“我只成功了一半，毒丹虽然在博老弟的帮助之下凝聚出来了，但我体内那些入骨的积年陈毒却并没被掺入其中，仍旧难以掌控。

没有实际的作用，再叫它毒丹似乎也名不副实了，这最多算个半成品。

博老弟的手段虽然却有奇效，但看来凝聚毒丹这种事还是需要自己完成，不能借助外力啊～

唉，真是时也命也，功亏一篑。”

闻言，本来还神情凝重的独孤博眉心一松，反倒露出了笑容。

不能完整操控的毒力、一颗半成品的毒丹，这不就是他几年前的状态吗？

作为过来人，老博连忙劝道：

“朝大姐不必如此，不就是没能一举功成吗？

这最难的一步已经走过去了，后面的部分，以你对毒丹法的研究，不过就是按部就班罢了。

再说，补完半成品毒丹？

这我可太有经验了，如果朝姐姐不嫌弃，稍后，我就将我弥补毒丹的心得整理出来给朝姐姐。”

“扑哧，不敢当，冕下厚赐，我自然会好好运用，绝不会令其蒙尘的。”

朝天香的那点子失落也很快散去了，也是，万事开头难，有个半成品总比没有好。

而且毒丹还能够后续补完的，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独孤博一边和两人说笑，一边在想着美事。

如今已经确认了，用他的家传秘法，能够帮魂力控制力不错的毒魂师凝练毒丹，哪怕一开始只是个半成品。

但只要后续能将其补完，那除了繁琐一些，其实和凝练了一枚真毒丹又有何区别。

分个先后阶段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知道，现在的独孤博可并不是个孤家寡人，他的周围需要从头开始凝练毒丹的人那简直太多了。

孙女雁雁、儿媳妇佳佳、还有入了他万毒门的小崽子们等等。

甚至…这其中还包括了他自己。

……

星斗大森林的边缘，一个曼妙的身影走了出来，脚步轻快，正是比比东。

她面带笑意，一边走着一边喃喃自语，如果仔细听，伱甚至会觉得她有毛病。

她身边明明没人，但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恰到好处的停顿许久，就像在等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说得话也是在道歉请求原谅。

要不是现在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单看场景和事件：“幽深的森林之中、自言自语的绝美女子请求原谅、再加上看不见的第三人”……

把这几个要素加起来，那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鬼故事。

比比东其实很高兴，刚刚得到的这枚魂环，几乎是她所获得过最轻松的一枚魂环了。

也不枉她费了一点点口舌和那许多的心机。

原来独孤博用的这个说辞加上神考气息，是真的能忽悠住魂兽的。

不过要把地穴魔蛛皇逼到刚刚那种叫天不应、举世皆敌的地步其实并不容易的。

尤其是她自己还需要深藏功与名的情况下。

要知道，她擅长用毒和群战，更拥有领域，所以才能挡住之前那些魂兽。

而地穴魔蛛皇身为十万年魂兽，又背靠自身修建的迷宫地穴，其实根本就会不怕那些修为比它低的魂兽们。

它这次之所以会这么狼狈，就是因为在某个不怀好意女人的谋划下，它自保最好的手段——地穴迷宫，被那一群无知的千钧蚁给冲坏了。

如果说有什么事是超出了比比东的预计，那就是她也没想到，这只地穴魔蛛皇竟然会在灵魂本源进入她识海的时候，看到了比比东的所有计划是如何进行的。

数息之前，地穴魔蛛皇还以为它和比比东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它，明明只是教训了几只捞过界的魂兽，却突然被整个森林排斥，不得已仓皇逃命；

她，明明也是天赋异禀，满怀抱负，却不被世人理解，只能独自来这危险的魂兽森林猎魂。

但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姑娘啊，即便自己身上背负了那么多负面的压力，但她却仍然连一只魂兽都愿意救。

所以，当她带它逃走，并向它提出“智慧魂环”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

反正这森林已经没有它的容身之地了。

兽（人）间不值得！这魂兽，蛛蛛我不当也罢！

蛛蛛我去帮善良美人成神去了！

它虽然不知道什么智慧魂环是真是假，不过它坚信，以这个女孩的天资，成神把它复活是迟早的事。

更别说她本身已经是神考者了。

但当它将灵魂本源释放而出，投入比比东的识海中时，识海的海浪翻涌，却让它看到了和它的认知截然不同的画面。

是谁，不坏好意挑唆了千钧蚁和金环蜂？

是谁，不断把自己战斗时掉落的血肉甩到别人的领地，勾引他们来趁蛛之危？

这一切的一切，它都知道了。

这让本来觉得兽生生无可恋的，魂兽世界没有真情、弱肉强食，不待也罢的地穴魔蛛皇更加陷入了自闭的状态。

人类的世界套路怎么也辣么多？人类不是拥有七美德的生物吗？

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

老博好快乐，蛛蛛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