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煦的下午，克莱恩与伦纳德又一次坐进了咖啡馆。

伦纳德的档案已经被调离了正常通勤岗位，在规定的时间内，他必须向地下城突进，与特斯拉姐弟碰面。但是现在还剩一些时间，能让两人探讨一下之后的计划。

这个咖啡店视野不错，正好可以看到远处佛尔思的公寓。

关于该给佛尔思一场怎样的旅行，两人仍然没有主意。他们并不确定带着佛尔思下地下城是否安全。

“我们两个一起下去，还是只有你一个人下去？”克莱恩问道。

“如果可以，最好我一个人下去，你可以留在地面上应对地面上的局势。”思索片刻后，伦纳德建议道，“两个教会、亚伯拉罕，还有其他一些势力，这段时间必会蠢蠢欲动，若是我们在这段时间对贝克兰德地面上的局势失去为数不多的控制感。”

克莱恩同意伦纳德的看法，若两人都陷入地下城，那地面上的局势只有埃姆林一个人看着。而埃姆林由于大地教会医院的牵制，无法做出什么干涉。

现在伦纳德才是那个多吃了一千多年炸鱼薯条的人，克莱恩相信他对现在局势的评估。

“从你这方面来看，【倒霉的流浪魔术师】这个身份仍然需要加强，你最好能继续以倒霉鬼和许愿机两个身份在街上活动，直到你完全拿倒‘梅林·赫尔墨斯’的身份识别卡。”

在信息化高度发展的贝克兰德地上世界，身份数据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十分重要。一个人的出生到上学、消费到工作，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转化成了数据，集中在库里。你的一切轨迹都在掌控之中，所以城市这个巨大而冰冷的怪物开恩允许你在它臃肿的体内苟延残喘。

即使是贫民窟那些底层穷人，也在数据库里有一份自己的信息。凭着这个身份识别卡，还能领一份微薄救济不至于饿死，当然真的饿死也没关系，冲着你这公民低保身份，政府也会勉为其难地献点爱心给你帮忙扬了。

在现在的数据库中，“梅林·赫尔墨斯”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这个“身份”在一个多月前才在多方担保下被登记入库。这仍然是一个受限制的身份，梅林不能像一个正常的鲁恩公民一样出入贝克兰德的各种场合。想要重新恢复公民身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

当然，对于那些身份有问题的不法分子，在地面上寸步难行。所以地下城就随着社会的发展反而更加繁盛了。黑入身份信息系统也是一个主意，但是鲁恩身份系统的服务器由蒸汽教会降下神明的祝福，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很有难度。

“那我就操作秘偶，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同时活动，可以吗？”克莱恩提议道。

“这不好说，我觉得有些困难。”伦纳德实话实说，“因为我们不知道特斯拉姐弟到底在地下城的哪里，或者说我们会不会到超出秘偶控制范围之外的地方去。”

“原来地下城有这么深吗？”克莱恩有些惊讶。

“谁也不知道地下城最深处在哪里。”伦纳德回忆道，“在天幕战争之前，就有工程团队做实验，向下深挖地井，他们到达了一个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匪夷所思的深度……我不清楚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后来项目突然终止，工地上大部分工作人员遭受到了严重污染……

“其实在之前的地下城建设中，就会有这样的共识：居住在越深的地底，就越容易染上疯狂与失控。教会对此的共识是，在不可探知的地底深处，仍然有着可怕的非凡污染，只不过【地井】挖到了这个深度。”

“那……如果我们带佛尔思下地下城，会不会有些危险？”

“一般不会，因为至少我已知的地下城区域，都是仍然是离污染十分遥远，远远没有达到【地井】的深度，但越向下越是容易疯狂与失控，这倒是真的。”

克莱恩向佛尔思公寓眺望，窗口的窗帘仍然是紧紧拉着。

“要是我们带她去地下城看看，可以只是在地下浅层观光一下？”

“我持保守意见。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接触一下佛尔思。”伦纳德补充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先用梦境给佛尔思来一次探索之旅，试试看她的接受度。”

“可以，那我先去接触佛尔思，你先去为去地下城做准备？”

“行，就这么办。”

两人正准备结账走人，克莱恩突然一愣。

“等等，刚刚线上服务器收到了一条愿望。”

克莱恩突然掏出通讯终端，上面是斯科特向线上全自动许愿机许下的第三个愿望。

“我许愿得到现藏于盖尔斯图书馆中的曼施坦因笔记。”

后面斯科特还贴心地发来一堆资料，而这些文件又告诉克莱恩，盖尔斯图书馆早已被埋葬下地下，彻底脱离了蒸汽教会的掌控。

“看来我这次不得不和你一起去地下城走一趟了。”

******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佛尔思不太清楚。

她从书桌上醒来。紧闭的窗帘让室内完全丧失了时间感，她只能迷迷糊糊地点亮屏幕，看着冰冷的数字分别外面的情况。

喔，原来已经是到了下午。

我还有时间可以赶稿。

佛尔思刚想打开网页寻找灵感，就听到门铃响了。

在原地赖了几秒后，佛尔思才不情愿地起来开门，没想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一位街头魔术师。

“你好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这个礼拜我会在附近的广场上有一场街头演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欢迎来捧场！啊，给不给钱都不要紧的，我是流浪魔术师，大家愿意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热情的魔术师不由分说地将小小的传单塞进佛尔思的手里。佛尔思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捏了几张，她向外张望，才发现邻居家门缝里也被塞满了魔术师的小广告，还有几个邻家小孩手里攥着小广告，好奇地跟着魔术师满楼乱窜。

“啊，对了，女士，最近要小心，据说现在这一带可不怎么太平。”魔术师神秘兮兮地说，“有人说，这一带好几个都市怪谈，都成真了！”

佛尔思对魔术师这种自来熟的热情有些害怕，又对这种故作玄虚的语调有些反感，她在简单道谢后便关门谢客了。

回到电脑桌前，佛尔思又开始感到无止境的疲惫。她强行驱动自己点开常常光顾的素材网站，却发现熟悉的网页并没有出现，而是跳转到一个陌生的网站。

【全自动线上许愿机】

……这种什么两镑就能实现愿望，一看就是什么不靠谱的推销吧。

快速阅览完简陋的网页后，佛尔思将其归纳于那种两块钱买一大盒鸡蛋的那种超市营销术。

她其实想到了那个最近传开来的许愿机怪谈，但她也只当个故事听听。今天真的见到了，佛尔思反而觉得十分没意思，认定了这不过也就是一个推销网站，所谓的怪谈也只是什么炒作而已。

佛尔思毫不犹豫地关掉页面。

这个时代最不缺乏的就是都市怪谈。从最新鲜的许愿机故事，到流传已久的网路幽灵，再到时间更加久远的、已经记不得名字的冒险家故事，主角似乎叫金丝雀先生还是麻雀先生，又或是什么杜鹃先生……

思绪恍惚间，佛尔思又一次睡着了。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她又被一阵不紧不慢地敲门声吵醒。

睁眼一看，已是午夜十二点。

又是在电脑前坐了十几秒，佛尔思才挪动到大门口开门。

门前竟是一个打扮的十分考究的男人。他大概有一米八的个子，带着一顶古典的鲁恩帽子，架着一个干净的金边眼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复古传统的黑色鲁恩三件套。

“晚上好，佛尔思·沃尔小姐。”

面容冷峻的男人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行云流水地摘下礼貌行了一个标准的鲁恩礼节。

“我希望你能在十分钟内收拾好东西，和我走一趟，感谢合作。”

“等等……你是谁？”佛尔思有些懵。

“格尔曼·斯帕罗。”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你还有九分三十二秒。”

“……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九分零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