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佝偻着身子，缓慢的踩着石阶，走向了祭台。

“前三世轮回，我隐匿身份，游走天地间，杀戮、淬炼，像是一道孤魂。”

“第四世，我不再隐匿，化幽冥圣器为修罗妖兵，创立修罗殿，孤悬天庭一隅。”

“我用五世千年，强盛修罗殿。”

“我一世比一世强，修罗殿代代成长，名动天庭。”

“第九世，我不再保留，化身修罗，狩猎五方天庭，游走古海边荒，期待‘九世轮回便可十世完满’，结果……遗恨失败……”

“第十世，我再掌修罗殿，扶持新殿主，明暗双主奠定基业，终成就小天庭之位，欲以修罗殿全殿之力吞纳更多灵魂，然而……无限接近，却始终遥遥无期。”

老爷子踩着台阶上厚厚的九度葬魂葵，走过一层又一层，低沉轻语，回顾十世轮回。

十世为人，虽各有不同，却都是他的轮回！

秦命默默跟着，静静地听着，也在深深地震惊着。十世轮回？两千多年！太阴圣皇一脉？生于幽冥，葬于幽冥，超然于轮回，幽冥太阴！老爷子到底是人，是妖，是灵，还是鬼！

老爷子站到了祭台上，负手看着面前两座沉寂的石棺，石棺里面的男人正在沉睡，模样却跟他不同。“十多年前，‘第十世’受困于边荒大陆，身死魂碎。后以幽冥圣器里最强十三魂体，填充这具皮囊，埋葬骸骨于青云宗。”

“为什么选择青云宗？”秦命跟着走上来，神色凝重的有些难看。皮囊？死后拆下皮肉，用魂体填充，再把骸骨葬于石棺重新孕育？老爷子究竟什么境界，何等实力？

“因为你！”

“我？”

“我遇害的地方正是在金鹏皇朝北域边缘。当时用幽冥圣器的十三道最强魂体填充了皮囊，需要安全地方熔炼稳定，当我以神识笼罩皇朝，寻找闭关秘境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血脉共鸣。”

“血脉共鸣？”秦命更惊讶了。

“我记得，十世轮回中唯有第二世曾经留下后人，却没有得到任何传承，平凡普通，第二世之后便已淡忘，快两千年了，我以为后人已经不在了，没想到还繁衍在这边荒之地。我横渡山河，寻觅血脉，在青云宗那座仓库寻找到了你。”

我？第二式后人血脉？我的祖上就是老爷子？！秦命微微张嘴，饶是他沉稳冷静，久经磨难，还是深深地震惊着。老爷子陪伴他八年，基本没说过几句话，今天终于开口了，可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对于他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那一年，你父母遇难，满城民众流放，你被困青云宗，为奴为仆。”

“我在青云宗埋葬了第十世的尸骨，闭关修炼，融合魂念与皮囊，想看看第二世的后人在两千年后变成了什么样。”

“我失望了，你几乎没有太阴圣皇血脉的传承力量，与我不过是跨越两千年的微弱血缘而已。”

“半年之后，我要离开，可你的表现、你的性格、当时发生的几件事，让我改变了最初看法。”

他从死灵之地诞生，从深渊之地走出，背负杀戮，广目血腥。十世轮回，没有后嗣，没有传承，在生死边缘行走，在孤独中漂泊。他留在青云宗初衷是好奇，结果是遗憾。

在那的半年里，他在仓库下面缔结完整封印，稳固了魂体与皮囊。可是，半年之后，当他准备离开边荒回归天庭的时候，却犹豫了。他看到了秦命的苦难，看到了秦命的倔强和坚强，更看到了他对亲人的渴望，却没有看到应该有的疯狂与怨恨。

秦命是想要复仇，却并不想滥杀，秦命明明可以偷偷离开，却坚持留下赎罪，是担心那二十万人再因他而遭受祸灾。秦命渴望着力量，渴望着武道的成长，更渴望着外面的精彩。无论外面怎么受苦，都微笑着走回仓库。

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让他看到了不凡！这份不凡，不在于天赋，而在于信念！

他几次想要离开，都默默留下。

半年……一年……

两年……三年……

他看到的了一个孩子无论怎么受辱，都倔强的抬着头，哪怕浑身是血，哪怕被吐满口水；他看到了一个孩子无论怎么痛苦，怎么绝望，都会在走进仓库的那一刻，用力摸一把脸上的血水，露出带血的笑容；他看到了一个孩子浑身血肉模糊的爬会仓库，却还喃喃的鼓励自己，要拯救亲人，带走妹妹；他看到了一个孩子明明被所有人抛弃，都还每天清晨都对自己大喊着努力坚持，我还有未来！

他想过要带秦命走，想过要帮他屠灭青云，拯救雷霆，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与等待，他要看看这个孩子还能坚持多久，更希望能看到这个孩子用自己双手挣脱枷锁，走出青云。

直到后来的一天，他从药山深处感受到了一缕魂，而那魂竟然是东煌战族东龙第三部落的族民，当他意念神识覆盖青云宗，也逐渐了解到了永恒王国的秘密！

他十世轮回中听到过永恒王国，了解的并不全面，只知道曾经在万年前辉煌，搅乱过那个时代，是顶级巨枭，也知道永恒王国里面可能封存着所谓永生的秘密。他前几世还曾经找寻过，却无果而终。

当他循着青云宗议论的地方找到守望海岸的时候，也真的发现了那里深埋的秘密，原来沉寂万年的永恒王国真的存在！

那一刻，他有了新的想法，他不要救秦命，而要给他一个机会，看他能否逆天改命！！

“何谓命？”

“命中注定，命道机缘，还是逆天改命？一个选择，便是一种命途！于你，于我，皆是如此。”

“八年相守，八年观察，你的表现改变了我的决定。”

老爷子静静地说着，沙哑低沉。

秦命眉头紧锁，很努力地去听，很认真的消化，可还是听的迷茫。

“我把修罗刀交给你，能在生死时刻替我守你性命。它里面的最强魂体已经融入这具皮囊，其他魂体全部封入地下石棺，以你的肉身、我的封印，可以完全驾驭。”

“我把修罗刀交给你，是要给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修罗入体，自会引起药山残魂的感应，它必然挣扎召唤。以你性格，便可能前去窥探。到时，残魂将沉入你气海，被修罗刀掌控。孤魂要想劝服你带他离开，也可能会献出永恒王国的秘密。有他相助，你便可以得到永恒传承！环环相扣，层层推进，你的命运从十五岁那年就已经改变！”

老爷子不确定秦命会不会去药山，也不确定残魂会不会献出永恒王国的秘密，更不确定秦命能不能得到传承，以及以后的命运会怎样。他只是给了秦命一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如何抓住，都看秦命自己。

就像他挑选孟虎去陪伴秦命，而不是直接安排顶级强者秘密守护，也是同样的原因。他给秦命指引方向，却不会干涉秦命成长的方式。

秦命默默地听着，从开始的震动，到后来的迷茫，到了现在平静下的恍惚。

残魂？

永恒王国？

原来老爷子都知道！

“十年前，我给你指引了方向，在你面前放下了机缘。那一年，是你自己捡起了机缘，坚定的迈出脚步，走向了远方。十年，你没有回头，没有放弃，你一次次的选择，一次次的坚守，成就了你今天的强大。”

老爷子站在石棺前，苍老的身躯已经爬满了裂缝，枯瘦的脸颊在幽蓝冥光倒映下狰狞可怖，眼神却不再那么冰冷，而闪烁着异样的精芒。

“你的选择，成就你的伟大，你的选择，改变你的命运。”

“这就是一生，这就是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