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夜晚在冷月赤血的注视下慢慢结束，草原边缘探出头来的朝阳似乎不愿意在笼罩这本该泛着青草香的地方，天色看起来灰蒙蒙地。

昨夜围着上百人的篝火堆，现在已经被叶枢带来的人全数拆掉，地上和草上沾的血迹现在已经不明显，只有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还记着昨晚的杀戮。

幕云睁开眼睛，入目不再是那逼仄的小帐篷，而是换了张大床，再放眼望去，其实自己还是在帐篷里，不过换了一个而已。

他记得昨夜身旁还睡着一个人。

幕云翻过身，望着身旁那个凹陷的被窝，两人同盖着一床被子，幕云伸手抚平了那有些凹陷的地方，还留着人的余热。

一般早上都会有叶九在外面问他起床的声音，今日换了个地方，却没听见了。

幕云端详了一会儿周围的布置，昨晚那场杀戮他现在已经消化完了，只怕叶枢现在正在处理后事，给全塞北一个归顺的理由和说辞，他琢磨了一会儿，便也起了床，简单地垃圾打理了衣裳，洗漱完后，走到帘子门口掀开，走了出去。

不亮的光线还是刺痛了他的眼睛，揉了揉，幕云就朝外面走去。

“嗯？公子起来了？外面还不是很太平，王爷吩咐等会儿把饭菜送到帐中。”叶九以为他饿了，正抬回潇洒地踏在旁边一个石头上的腿，手上还拿着他的长剑和一个抹布，看来方才是在擦自己的剑。

“王爷呢？”幕云对他笑笑。

“王爷他在处理事务，公子有什么吩咐我就行了。”

叶九眼神真诚地望着幕云，像是在说：请尽情使唤我吧！

“……哈哈，没事，你去忙吧，我在这儿看看。”幕云尴尬地笑笑，他可没忘记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公子别走远了。”

看着面前的人没有任何下命令的态度，叶九也只好点点头，嘱咐到。

“嗯。”

塞北城墙上。

叶枢身后站着一排塞北的士兵，手里拉满了蓄势待发的弓箭，一脸黑雾地望着杀了自己“首领”还有胆登上这城墙的男人。

“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塞主，你们南国王室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派你来剿灭我们的？！”

那人怒气冲冲地质问，手上拉的箭都快怼到叶枢背后了。

叶枢双手交叉稳重地放在身后，神色自若地从城墙高地向下望着。

城门口还有进进出出的平民百姓，一些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头顶上方的剑拔嚣张，一些却眼角时不时瞥着上面，又不敢太明显。

城里的人其实大多是没有主心骨的，努亚尔在的时候，他们过的是什么生活，现在也是照常，所以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波动，反而那人死了后，百姓更清净。

“嗯？怎么不说话！”

拉弓的男人吹鼻子瞪眼地盯着叶枢的后背，却又不敢动手。

叶枢冷笑一声。

“你是谁？”

叶枢冷漠地开口问道。

“我……我，我你都不认识，我是……是塞主手下的一员猛将！说吧，全城百姓都看着你们的暴行！你们是不可能活着走出我们塞北的。”男人看见叶枢转过身，往后退了退。

“呵？暴行？嗯，你往下看看，百姓们都在干什么？努亚尔反叛的消息传遍全城，却没有一个百姓站出来质疑，这能说明什么？”

叶枢眼神带着冷笑，深如潭水的眼睑下浮起一抹狠戾。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老人苍老的声音，老人颤颤巍巍地从阶梯上走过来，旁边站着的塞北士兵没有一个上前拦住他。

他便是努亚尔唤作“老余”的老人。

也是南国放在塞北的高官，一直给王室传递消息，在塞北民间却是一副谄媚的嘴脸。

但也没做什么坏事，反而一张嘴掰扯，倒获得了不少百姓和士兵的敬重。

“将军箭下留情！留情啊！”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扒开男人扯着弓箭的手，青筋暴起的手表明他再拉就要拉不动了。

男人顺着他的动作，放下了弓箭，一脸茫然地望着这个老人。

老人佝偻着走过来，来到叶枢身旁，恭敬地弯下身，行了个南国的大礼。

叶枢冷淡的眉眼不动声色，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

“将军莫急，这些，都是努亚尔他自找的。反叛是真，宴会是假。”

老余和他大说特说了一通，真的假的都掺半儿，听得那男子眼神一下惊讶一下了解的样子，叶枢转身，算是被老人这张嘴掰扯得看着城墙下来往的百姓。

顷刻，那男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将手中的弓箭扔到了旁边。

“王爷，是在下逾矩，不知其中的纠葛。”男人跪下后，站成一排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

咋了这是，这人天天吹嘘自己是将军，可昨夜照样去寻花问柳，听到努亚尔的死讯后也只是跳起来惊讶了一声，说要砍了叶枢的脑袋，现在还带头跪着了。

“无碍。从现在开始，塞北是我们南国的一部分，塞北的掌权者一直以来都是持有羽令者。”

“是是是！”

男人皱着眉，下意识地开口询问：“那羽令现在在哪儿？”

“祁阳郡主。”

“是是是！”

男人心里想着还不是在你手上，嘴里却是应承得好。

叶枢不再多做停留，老余眼尖，看着他要走的样子，连忙走过去，跟在他身后下了城墙。

“王爷，老臣，这次不用回去吧？”

“嗯。”

“那……羽令是在您那儿么？”

“嗯。”

叶枢懒得反驳。

“啊哈哈，老臣待会儿就全城贴上告示，告诫全城百姓，以后一定与王爷同心，是南国的臣子。”老余故意将“王爷”两字加重了声音。

叶枢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王爷带兵平定反叛，王爷是南国和塞北百姓共同“臣服”的人，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想觉得如果叶枢和那地位不明显的王上叶堇相争王位，他会站在叶枢这一边。

不过，叶枢心不在朝政。

叶枢一路往营帐里走，再在这儿过些时日，就可以准备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