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王妃带球跑路了
作者:夏听蝉 | 分类: | 字数:49.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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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地头蛇
这厢穆清葭等人计划着明日组织百姓们上山伐树,而在另一边的柯宅,四大富户也正进行着一场密谋。
衍州城四大富户“柯、茅、白、宁”经营粮、盐、茶、药,几乎垄断了衍州百姓的生活必需。再加上与知州杜衡同气连枝,官商勾结,像是一张大网网住了整座衍州城,成了当地的“土皇帝”。
这些年来,靠着发国难财,五家人如同蚂蟥一样扒在朝廷和衍州百姓身上吸血。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子进了杜衡的腰包,粮食则都放入了柯家的粮仓。
百姓们吃完了家中的口粮只能去粮铺里买,柯家便趁机抬高粮价,以“粮食短缺”为由,将价格翻出十倍不止。
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百姓们只能掏空家底,卖山卖地。南方多丘陵,可种茶树。白家便在这个时候大量地将百姓们手里的良地收入囊中,顺便还以“预支月例”的方式与当地百姓们签订长契,以至于许多人家好几代人都已经成了白家的长工奴仆。
茅家也不外如是。
周瑾寒清查盐务时一路查一路斩,大批贪官与盐商死在他手上。茅家虽然只是利益链中小小的一环,运气好躲过了一劫,但因上下游都被斩断,他们只能另谋生路。比如哪里起了匪患,杜衡将消息透露给茅家,茅家就接下匪徒的单。
青壮年们被茅家雇佣去了运盐,挑着气候最差的时节,去的还都是山高水险之地,九死一生。
而等百姓们好不容易用血肉换来了钱,从柯家的粮铺里买来的却只能是积压了多年的陈谷,甚至许多都已经发霉、被虫蠹空。
至于当年的新粮则早已被存放好,等到来年便会运往各路大小官员的府上。
徒留下可怜的百姓们吃着生了蠹虫的发霉的粮食,身体不好的便生了病,于是再次倾尽家产至宁家的药铺买药。奸商用最常见最劣质的药材做出药丸,却能吹成扛饿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卖出去。
就这样年年雪灾年年循环,搅得衍州城内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直到今年灾民暴乱,杜衡被愤怒的百姓们扣住了,四大富户才有些慌了。他们想要写信去京城某高官家中求救,可城门被灾民们把守着,消息根本都传不出去。
于是他们只能紧闭门户等着,等着朝廷得信后派兵来解决祸患,再根据钦差大臣的脾性对症下药。
当他们听说“曜王周瑾寒正往衍州方向来”的这个消息后,心里确实慌过,可一想,历来哪位大臣跑来赈灾还会携家带口的?于是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人都进了衍州城了,赈灾事宜都紧锣密鼓地展开了,他们才真的怕起来了。
柯家闹的这一出算是试水,他们想探探这位“曜王”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样心思难测狠毒残暴。
结果没想到,残不残暴没探出来,狠毒倒是的确狠毒。
看着柯译坐在座位上用冰敷着额头的模样,白家老爷焦急地问道:“那咱们就这么认了?就由得那群穷鬼在咱们山上上蹿下跳折腾?”
宁家老爷也着急,问柯译道:“柯老弟,你倒是给句话呀!那曜王究竟是什么路子,能不能拉拢?若是能拉拢,区区五千两银子又能算得了什么?你这些年在衍州赚得又不少,何必为了这点小钱食不下咽?”
“就是说啊!眼看他们明天就要动工了,我可是打算开了春就将那些山地都种上茶树的!”
白家和宁家不像柯家,他们一个是茶商,一个是药商,山上的林子对这两家而言是正经有用的。
可以听了这二人的话,心中暗骂:区区五千两?敢情又出钱又出人头的不是你!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回复白老爷:“既然本就打算开春种茶树,现在他们将林子砍了,岂不是给你省了事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白老爷气不打一处来,“我自己安排人分批次地将山林改为茶林,跟他们在山上乱伐一气能一样吗?况且那是咱们的私产啊!现在那些穷鬼仗了曜王的势,以后不得翻了天了,还能听咱们摆布吗!”
想当初,衍州的猎户们上山打猎,他们都是能够按人头向他们收费的,今后这些额外的钱还能收得到吗?
“柯老弟,咱们这四家如今只有你会过曜王了,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要我说啊,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茅家老爷年迈,如今是儿子茅通当家。
这厮是个吃喝嫖赌四毒俱全的,又干的盐运的活,颇有些提刀杀人的胆识。再加上盐务一事,茅家与周瑾寒也算有过节,自然比其他三家更巴不得周瑾寒死。
听了茅通的话,柯译斜了一眼过去:“贤侄这话何意?”
“三位叔父。”茅通对三人抱了抱拳,“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个曜王没打算给我们三家面子,我们又何苦在这里干着急?既然已经结下梁子了,干脆就直接动手,杀杀他们的锐气!”
“你想刺杀曜王?”柯译冷笑了一声,“贤侄,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位曜王爷当初查盐务时的手段你不是没见过。先不论他身边跟的都是好手,便是他自己那也是大邺境内数得上号的高手。你想要杀他?恐怕不易啊……”
茅通满不在乎地道:“曜王是高手,那他的王妃呢?”
“我听说自入了衍州城后,曜王妃就日日待在府衙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也派人去打探过了,她出身市井,不过一个弱女子。柯叔今日在公堂上不是也见到了曜王妃本人么?可觉得她同侄儿所打听到的有何出入?”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知州大人如今在曜王手里,若是我们能将曜王妃抓了来,也能算是一个谈判的筹码。倘若再能制造出什么骚乱,将这口锅扣到那些穷鬼们头上,到时候我们再将曜王妃交出去……”
茅通看着柯、白、宁三人,冷笑:“叔父们觉得,曜王会不会承我们这份情呢?”
“这……”白老爷心里有些没底,“这能行吗?”
“当然能行。”茅通胸有成竹,“那群穷鬼都是些没脑子的,总觉得这世上当官的无一不贪,有权的无一不恶,只要三言两句下去就能被煽动起反叛情绪。三位叔父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
柯译放下了捂在脑门上的冰块。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于是也就茅通的话分析道:“贤侄说的也不失为一条妙计,只不过今日见了那曜王,还有他带来的那个户部的官,都不是好拿捏的主,我们也不得不多做提防。”
他计上心来:“他们不是要上山伐树么?既然夸了海口说不会大肆破坏,那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做到!”
捏起的拳头猛地敲在了茶几上,茶水从杯中溅出,水珠沿着桌沿滴落地面。
紧闭的门窗掩盖住了屋里的怒火与暗算,沉寂的月夜之下,幽暗大山如同伺机而动的猛兽,环视中心低矮的衍州。
接下来的两日,百姓们在组织之下有序地上山砍树运木材,每道工序都有人把守,一切井井有条。
城中的木匠和泥瓦匠如今都成了军师了,乘着马车驴车,带着材料奔走在城中大街小巷、山村田野间,去指导大家如何盖房子,宛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穆清葭在屋子里待得无聊,第二日午后也随李菁覃榆坐上车去城中各处逛了逛。
城西受雪灾影响的房屋更多一些,如今团聚的干活的人也最多。
雪水融化后,道路泥泞不好走,好些坑洼里还结了冰。有两个庄稼汉抬了一根拦腰粗的树干过来,“嘭”一下扔在了地上,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
一个正在给树干刨树皮的年轻人被这一出吓了一跳,手上的劲一歪,斧子就崩掉了一个缺口。
原本正在另一边抽旱烟督工的一个老木匠见状搁了烟杆子跑过来,大声叱骂道:“你怎么回事?今天刚从铁匠铺里打来的新斧子,这就被你糟蹋了?这么干不了活,我看你家的那个狗窝是不想造了是吧,啊?”
老木匠的话骂得又响又难听,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朝他望过去。
穆清葭也叫停了车夫,撩起一边帘子往事发地点望。
刨树皮的年轻人看起来就是个老实的,没在众目睽睽之下遭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只能红着脸频频向老木匠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完了?”眼看对方没脾气,老木匠越发来劲。
他摇摇晃晃地向年轻人走过去,用烟杆子指着对方,“你是哪家的小兔崽子?手脚这么不利索,没看到后面还有多少活等着?你现在弄坏了一把斧子,耽误了今天的工程,上头王爷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你!”
老木匠话语里将王爷都搬了出来,年轻人越发惴惴。
这次受灾的人家每户都派出了人来干活,他家只有一个瘫在床上的父亲和一个几近瞎眼的母亲,只能由他来出力。可怜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这之前从未干过这些活。重建房子的进度又赶,他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睡觉了。
此刻挨了骂,身体累,心里又害怕会被责罚,慌乱之下不由就抹起了眼泪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两个扛了树干过来的汉子见情况不对也折回来了。
其中打头的那个正是前日在公堂上和柯译对质的,人高马大一身气力,往老木匠和年轻人中间一站,威猛得简直像座小山。
他一把呼开了老木匠即将杵到年轻人脸上的烟杆,看着老木匠酡红的脸,闻到周围浓浓的酒味,不由皱着眉头说道:“高老头,你这大中午的又是喝了多少?曹将军他们让你过来督工,是看在你有几十年的木工手艺,能帮助大家尽快把房子建起来的,不是让你喝多了酒来这里充大爷的。”
“我呸!你又算是哪棵葱,也敢骂我?”姓高的这老木匠被大汉呼了一掌,脚下差点没站稳。
他眯着眼睛朝大汉凑过去,看清了他的脸:“哟呵,我当是谁,原来是你马彪这个兔崽子。”
他将烟杆子杵到大汉马彪的鼻子前,啐了一声:“老汉我当年跟你爹穿着开裆裤满大街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如今也敢跟我大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