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群臣献礼，冯去疾

秦始皇重新坐了下来，拂袖挥手，“今日为朕寿宴，更为国宴，当与民同乐。朕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令天下非死囚者，皆去罪一级！”

“臣等遵制！”

群臣纷纷作揖，暗自惊叹。没人想到，秦始皇竟然也大赦天下了。秦国赦免罪人也算是基操，比如说孝文王登基后，便赦罪人。庄襄王登基后，同样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而布惠于民。

只不过秦始皇的个性素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则罚。他最钦佩的秦王莫过于秦王，始终认为无功得赏便是坏法。所以，他自登基至今日起还从未大赦天下过。这回趁着寿宴提及，也算是施恩于民。通过此法，也能收些民心。

“传膳！”

在秦始皇眼神示意下，奉常当即挥手。房门旋即推开，就瞧见一道道珍馐佳肴送了进来。自食盒中取出后，依旧是热气腾腾的。此次国宴，上的菜也是逼格满满。牛肉这种就不提了，还有熊掌鹿肉……诸如此类。

冯去疾望着菜肴，则是毫无食欲。对于寿宴，他自然是赞成要办的。但他始终觉得现在秦国变了味，这两年来是越发的虚荣攀比。为了场面，耗费钱财颇多。皇帝如此，上行下效群臣也是如此。百官长皆前为寿，门廷车骑以千数，听说单单酒席钱便花了足足数十万……

如此奢靡，真的是好事吗？

冯去疾摇头叹息，并未当面驳斥。今日毕竟是皇帝寿宴，他现在跳出来反驳那就是不给皇帝面子。等寿宴结束后，他再私自谏言。

昔日秦国尚检，所以方能横扫六国。现在却贪图享乐，这并非是件好事。秦国现在家大业大，的确可以比先前强点，可却也不能如此奢靡。秦国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单单是修造皇陵每天的花费都是以千万计，要是不节约点必定会伤民！

除开冯去疾外，叶腾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但他也没多言，而是默默的抬手品尝，端起酒樽为秦始皇祝贺。这些菜肴皆是出自宫廷庖厨之手，食材皆是无比珍贵，味道上也相当美味。

还有便是特地准备的黍酒，这就是出自曹秀之手了。黍酒口感醇厚香甜，入口柔回口甘。他们也曾喝过天下名酒，可和这黍酒比起来还是差了些的。

大概品尝后，奉常便踱步而出。

“礼成，群臣献礼！”

每年献礼都是在传膳后开始，根据官职从低到高一一献礼。像这些公子，则是最后献礼以示尊崇。

秦始皇正坐于帝榻，放下了象牙筷子。从最后面的博士开始，一一献礼。他们送的其实算不上多珍贵，大部分都是些藏书或者是画像。只不过此次有所不同，先前送的都是竹简亦或者是绢帛，而这回则是成册的书籍。

这些，自然都是曹秀的原因。

竹简携带实在是有些笨重，而绢帛又比较昂贵。物美价廉又容易携带的麻纸，自然是跃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也很聪明，就用麻绳将麻纸一张张穿起来，就成了后世常见的线装书。

博士送完后，便是郎官。他们送的就各自不同了，有的是猛兽皮革，有的是殷商时期的古物。还有的是珍惜的乐器铜器，也是有各自的特色。

不过，秦始皇脸色却很平静。对于这些寿礼，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毫无价值，没有半点意义。不过他也没有过多苛责，毕竟这些廷臣官职爵位都不算高。他这些年办了多次寿宴，想要每年都有惊喜，实在是强人所难。所以只要寿礼过得去，他也不会追究。

待郎官送后，便是三公九卿级别的了。其他人送的也都是中规中矩，像屠睢送的就很有意思，他是送了个彩俑。是根据他自身的相貌身高体型一比一复刻的，也是相当用心。他生愿意为秦国开疆辟土，征战沙场。哪怕是死了，也希望能为皇帝驱使镇守皇陵！

虽然说在寿宴上送这玩意儿不太吉利，但胜在他有这份心意在。所以，秦始皇也是相当赞赏，甚至还赏赐给他百镒黄金。

冯去疾这时则是缓缓走出，神情无比恭敬，抬手作揖道：“老臣此次要送的寿礼，陛下或许会不喜，但还请陛下听老臣说完不迟。”

“冯相言重了。”

秦始皇淡淡一笑，他其实已知道冯去疾要送的寿礼，不过并未往心里去。他很想知道，冯去疾这份寿礼是何用意？

冯去疾没再多言，挥了挥手。很快就有谒者走上前来，双手恭敬的捧着木盘，上面还盖着红布。他顺手将红布扯下，里面则是块晒干的饭团，而且还有些霉点，散发着股臭味。

“嗯？！”

群臣瞧见后皆是不明所以。

冯去疾这是送了块干粮？

而且，还是别人吃过剩下的！

现在还发霉了？！

冯去疾缓缓将这饭团取出，轻声吟诵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墨子曾言：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故食不可不务也。故曰：财不足则反之时，食不足则反之用。”

“这块餱为家翁昔日所赠，老臣年少时贪图享乐，对这餱嗤之以鼻将其丢弃。家翁将臣弃餱拾起吃了一半，还剩一半给臣留下。说这天下间还有无数人为这口粮食而拼死拼活，每年更是有不知多少人饿死。自那后老臣便将这弃餱留在身旁，一箪食一瓢饮皆无比珍惜。今日赠予陛下作为寿礼，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所谓的餱，其实就是干粮的意思。诗经有云：民之失德，干餱以愆。这玩意儿很不好吃，只能用作充饥。大部分是赶路用的，对勋贵而言根本就不可能会吃。

秦始皇接过这半块弃餱，望着上面的霉菌却是没有半分嫌弃之意。冯去疾的这份心意，他自然都已明白。其实就是要告诉他节用，不能铺张浪费。

“冯相，有心了！”

秦始皇站起身来，冲着冯去疾抬手一拜。

冯去疾不紧不慢，抬手回礼。

作为丞相，这是他的职责！

他只希望，这块弃餱能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