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便宜皮实，农工不分家

栎阳，曹宅。

厅堂内此刻是人山人海，曹秀只能尴尬的站在里面。没办法，这回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勋贵。像叶腾蒙毅任嚣，这三位可都是九卿级别的勋贵，自然都要坐着。还有些自咸阳来的属吏，同样比县令要高一级。于是乎，就连曹秀都没资格坐着了，毕竟座位实在有限的很。

他还能站在里面，已经算是好的了。像很多县吏，那都是只配在外面站着。一个个全都是左手捧着竹简，右手握着毛笔。这姿态简直就和后世领导开会差不多，曹秀当时也经常拿着笔记本在底下记录。

没曾想来至秦国，也得如此。

“禀内史。”老者长舒口气走了出来，抬手道：“此次连机碓前后花费，拢共不超过1500钱。除开梓木桐油外，主要还是人力。”

“嗯……”

叶腾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么看来曹秀倒是没有谎报。毕竟这玩意儿摆在这，只要根据当地物价计算就能知晓，曹秀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而谎报。

“呵呵，想不到花费这么少。”

任嚣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看向曹秀道：“按你所想，这连机碓建成后，大概能坚持多久？”

“若无水患，再好好保养的话估摸着能坚持五年至十年。毕竟水碓是木头制成的，再加上又在水边工作，自然很容易被侵蚀。”

“如此已是极好。”

任嚣忍不住赞许，毕竟这已超出他们的预料之外。就说这连机碓，足以支撑一乡舂米所需。日舂百石，这个数字实在是喜人。关键是还能再多建几处，反正花销也不算高。运转起来后，只需要两三名妇人便能轻松掌控。

这笔花销，实在是值得！

蒙毅则是眯着双眼，继续道：“这两日老夫看了你绘制的水排和水车，也都是极其有用。并且还都有这木轮，原理上其实也是相同的。老夫相信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便都能制成。”

“这也有章邯的功劳。”

曹秀可不会忘记提拔章邯，轻声道：“他同样也是根据连机碓，想到了水排和水碓。只不过设想上有些纰漏，被我完善了而已。”

“哈哈哈，伱不必客套。”任嚣爽朗的笑着，淡然道：“功劳如何，老夫自然知道。章邯的确有功，但却远远比不得你。毕竟若无你献上的连机碓，他也想不到。”

叶腾静静听着，他倒是因为此事有了别的想法，继续道：“你所做的农器，老夫也都看过。若是一步步完善，则可节省大量的人力。只要顺利，或许就能开垦出更多的良田。”

“如此，或许只是下策。”

“嗯？”

曹秀则很平静，轻声道：“下吏所为，目的是为强国富民。”

“那要如何强国呢？”

“内史莫急，且听下吏一说。”

曹秀缓缓踱步至中间，所有官吏皆是为之一振，全都握着毛笔静静等候。他们对曹秀同样是很期待，想要看看他会有何高见。

“所谓强国，皆离不开人。若无足够的人口，则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经历连年征战，各地人口皆是不足。如今天下三十六郡，总人口则是近三千万余，但是却远远不够。”

曹秀顿了顿，偷摸打量着叶腾三人的表情，见他们没有任何不快后便继续道：“就比如说秦国即将南征，且要推行移民实边之策，就足以证明人口其实很是紧缺。想要增加人口，自然是要鼓励生育。可光鼓励可没用，只有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且有足够的空闲时间，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生育。”

“所以，你是说凭借这些农器便可令粮食增产。百姓手里有了足够的粮食，便愿意生育了？”

“差不多。”

曹秀平静点头，继续道：“下吏愚见，现在秦国最好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积攒粮草兵力，而后再慢慢蚕食周遭的领土，令日月所照皆为秦土。而想要达成这一条件，就需要有足够的人口。此事看似简单，可要办到却需要方方面面都能达到要求。除开有足够的粮食外，医术还得普及。下吏看过去年栎阳的记录，因难产而夭折的婴儿足足有上百人，母子皆死的也有十余例。每年因病而死的稚童，也远超百人。还有各种意外，真正能长成人的不足六成……”

他说的这个数据可不仅仅是栎阳，还包括了沛县等地。在这个医疗技术远远不足的时代，怀孕生子简直就是道鬼门关。因为难产而死的孕妇婴儿，实在太多太多……

“你究竟想说什么？”

叶腾皱着眉头，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曹秀这人就是如此，有的时候说件事半天都说不到重点，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曹秀则是顿了顿，理清思绪后才笑着道：“下吏只是觉得，黔首有了余粮后便可支持子嗣读书学本事。这读书并不是单单只为了做官，还可以学医救人。亦或者学些匠活，农与工素来不是对立的，而是相辅相成。”

章邯闻言则是瞪大了双眼，这就是曹秀先前与他说过的工农理念，他是觉得相当有道理的。

“简单举个例子，有了踏碓等兴农利器后，便可以节约大量的物力。他们有了空闲，也可听从调遣干些匠活。比如冶铁制造兵器，亦或者是饲养些家禽牲畜。有足够多的粮食，就能令牲畜家禽长得更好更多。如此，百姓便能人人吃得起肉。吃的肉多了，百姓体质就会变强……”

曹秀说的正起劲，叶腾便冷冷哼了声，淡漠道：“汝不必再言，本君都已知晓。你所想的自然是好的，但这些事并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你所想的还是太过理想化，太过稚嫩，太过天方夜谭！”

“……”

曹秀直接就被喷懵了，他的一腔热血是瞬间就被泼了个透心凉。没想到叶腾对他的想法竟会如此嗤之以鼻，甚至是不屑？

“内史不必如此。”蒙毅却是笑了起来，起身道：“老夫倒是觉得，你说的其实还是有些道理，待会再聊聊看。”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