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雨中之人（勿定！）

诸魔退去，青云山却不似往昔那般祥和，净明。

此番大战，青云损失太过惨重。

此刻对于其他却是无暇他顾，然而青云无暇他顾，其余正道人士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魔教有关之人。

张小凡。

尽管张小凡在此次大战中战至力竭，斩杀无数魔教妖众，但其“疑是魔教奸细”的身份，却依旧不被多数人认可。

对于张小凡，焚香谷长老上官策一番大战以后，虽是神情委顿，然而此刻面对玉清殿上众人，却是指着满身是血的张小凡，厉声喝道：

“道玄道兄，我虽不想惊扰与你，然而此子之事，如何解决，却不能如此草草了之！”

上官策所言，却是将道玄、田不易、萧逸才、陆雪琪、田灵儿一应人等，皆是吸引了过来。

纷纷朝着独自站在一旁，宛若被众人隔绝在外的张小凡看去。

这大殿之上的气氛，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

玉清殿中，此时的气氛除了悲伤压抑之外，还多了些许难言的凝滞。

天音寺的普泓上人原本是打算来到道玄真人处，说些安慰之话，上官策之言，却是让其驻足了起来。

在其身旁，普空上人闻言也不由得跟着停了下来，与普泓上人不同，此时此刻，普空上人一身僧袍上下，却到处都是血污，简直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然而他看向张小凡的目光中，却十分柔和，有说不出的惋惜之意。

上官策言罢以后，对于众人的反应却是尽收眼底，见到如此态势，也不由得让他冷笑起来。

他还待再说些什么，却不料已无开口的机会。

“啊——”

打断阻止上官策的，却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这一声惨呼，宛若九幽厉鬼发出一般，在这个残破的玉清殿之上，惊叫而起。

王二叔目眦欲裂，整张脸却是惨白一片，看着大殿之上的人，他却是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众人被其一声惊呼吓了一跳，此刻却是纷纷收回落在张小凡身上的目光，朝着他看去。

众人眼中，状若疯癫的王二叔跌跌撞撞的走来。

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指着一身血污的普空上人，尖叫道：

“鬼！鬼！鬼！鬼啊……你，是，是，鬼！！！”

王二叔好似中了邪一般，整个人颤抖不已，面对众人，他站在大殿之上，口中只会不停地重复道：

“鬼！鬼！是他杀了人——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他！是他！是他！！！”

王二的叔的话，宛若一阵阴霾，突然笼罩向张小凡与林惊羽。

张小凡豁然抬头，林惊羽的身子一僵，却是将目光看向普空，尤其是张小凡，眼中之色，却是难以置信复杂至极！

林惊羽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张小凡的身边。

不用看他也知道，张小凡现在和他一样，正竭力的控制着自己，唯有那粗重的喘息声，在诉说着一切。

“为，什，么……是，你？”

林惊羽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地问道。

他紧咬着牙，眼睛却死死盯着普空。

然而，对于王二叔突如其来的疯言疯语，普空心中却是一阵发懵，不知为何。

不过他对于青云小辈的诘问之言，却不由得大怒起来。

“我怎会知晓？他不过是个疯子！！”

普空多少有些委屈，对于王二叔所言，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如今被一个小辈当众诘问，他如何能不恼？

只是林惊羽此刻心中早已失了方寸，对普空所言，又岂会相信。

林惊羽正欲在问，却不想这个时候，忽的一声佛号，打断了他。

站在普空身旁的普泓大师，却是突然开口，语气低沉悲痛不已。

“阿弥陀佛，种恶因，得恶果……这一切，皆是命定，罪过，罪过啊！”

此言一出，刹那间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普空身子更是如木头一般，半晌才缓缓转身对着普泓大师，涩声道：“师兄，你说什么？”

普泓大师亦是面色苍白不已。

也不知是身体的伤，还是心中愧疚，只见他闭目垂眉，半晌低声道：“法相。”

自从王二叔突然发病之后，就一直脸色难看而惨白的法相，身子震了震，而后道：“弟子在。”

普泓大师双手合十，眼睛闭上后缓缓道：

“不必隐瞒了，你说给他们听吧！当年师弟做了错事，是到了我们天音寺偿还的时候了。”

普泓上人所言，再次在大殿之上掀起惊涛骇浪。

法相闻言，慢慢走上前来，向着无数错愕的脸上望去，然后落在林惊羽与张小凡的身上。

终是缓缓道来。

“当年，杀害青云山脚下草庙村全村村民的，的确是我们天音寺的人所为……”

“什么！”

一时之间，无数惊骇、震惊、不信、愤怒的声音如爆裂一般，在青云山玉清殿上回荡开来。

然而法相根本不管其他人，甚至连狂怒中已然举起斩龙剑的林惊羽，也不曾看上一眼。

第167章 雨中之人（勿定！）

只见他面色悲苦，也如普泓上人那般闭上了眼眸。

等到众人完全安静下来以后，法相这才睁开眼睛，继续说道：

“那个凶手，是我的三师叔，位列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大师。”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耸动，众人已经完全被惊呆了。

法相继续说道：“当年普智师叔来到青云，面见道玄掌门，劝说将佛道两家真法一起修习，或有可能参破长生之谜，不料被掌门真人婉言拒绝。”

道玄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法相继续道：“当日普智师叔失望下山，信步走到了草庙村中，见天色已晚，就夜宿在村中破庙之内。就在那个晚上，普智师叔突然发现有个黑衣人夜闯草庙村，想要掳走这位林惊羽师弟。”

林惊羽一怔，法相接着道：“普智师叔遂立刻出手相救，不料那黑衣人居心叵测，表面看来是掳人，其实竟是为了对付普智师叔，意图染指普智师叔身上所藏的魔教邪物噬血珠！”

众人哗然。

竟然是噬血珠……

法相道：“噬血珠是普智师叔多年前在西方大沼泽中无意找到，却不知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竟然先在林师弟身上藏了绝毒的七尾蜈蚣咬伤了普智师叔……”

田不易愕然道：“七尾蜈蚣，难道是苍松……”

这一次，轮到林惊羽脸色惨白起来了。

法相顿了顿，接着道：“其后普智师叔在身受剧毒之下，与那人拼死相斗，最终两败俱伤，而那时候张师弟不知为何来到庙里，随后普智师叔便将噬血珠……给了张师弟”

法相说到此处，却是停了下来，而后他与众人一道，纷纷看向面色惨白不已的张小凡。

心中叹息一声以后，法相接着说道。

“如此，普智师叔在将噬血珠交于张师弟以后，原本是想让他找个无人知道的悬崖丢弃，只不过……”

说到这里，众人却是各自有了猜测。

法相看着张小凡，摇了摇头涩声道：“只不过张师弟多半因为念着旧情，却是心有不忍，而将这邪珠一直带在了身上……”

话音刚落，却有人忍不住问道：“那屠杀草庙村村民一事，又是为何？”

此话一出，林惊羽与张小凡俱是扭头看向法相。

对此，法相脸上出现了痛心神色。

似乎接下来的话，万分难以启齿。

“普智师叔他……常年带着噬血珠，不知不觉间已被噬血珠的煞气所侵，之后又与黑衣人所拼，身受重伤，此时普智师叔佛力大减，难免被邪力所侵……

种种外因内因相作用之下，这才，这才……”

对于接下来的话，法相不忍再说。

然而在场所有人，却是尽皆色变！

也就在此时，林惊羽却是狂吼一声，终于忍耐不住，斩龙剑划过一道惊鸿，却是向着法相砍去。

众人见之，无不哗然，站在道玄身旁的田不易，见状却是急道：“快，快拦下！”

不等他话音落下，齐昊等人却是纷纷出手，将其拦下。

林惊羽在众人阻拦之下，依旧挣扎不止，其面上早已泪流满面。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其声之悲，其声之哀，却是闻之伤心，听之落泪。

天音寺以普泓、普空为首，众僧人此刻却是尽数低头，面有愧色，低声颂佛号不止。

道玄沉默半晌，他忽然向着法相道：“刚才你说普智大师油尽灯枯，那这个事情真相，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法相沉默了片刻，道：“普智师叔曾经结交过一个异人，得到一枚奇药‘三日必死丸’。

服食此药，任你有再重伤势，三日之内也能激起你身体全部潜力，保住性命，但三日之后，纵然伤势复原，也一样必死无疑。

普智师叔便是服了这枚奇药，终是在三日之内赶回了天音寺，将这前因后果与我恩师普泓大师细细说明。

我当时服侍恩师，在一旁也听到了此事……”

法相看了一眼张小凡，而后朝着众人念了一声佛号。

“事情就是如此，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们天音寺普智师叔的错，与张师弟并无关系，还请各位青云门师叔，千万莫要责怪于他！”

道玄真人等人，陡然听见此事，是唏嘘不已。

原本所有人看向张小凡的目光中还有嫌恶，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怜悯，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

此时的林惊羽，在众人相劝之下，却是放弃了向法相出手。

脸上满是哀伤悲痛之情的林惊羽，缓缓囤积众人，朝着张小凡走去。

而此时的张小凡，却早已不知自己是谁，又在哪里，在做些什么，仿佛世界已经离他而去。

“小凡……”

林惊羽语出哽咽。

在这世界，唯有他一人，才能明白张小凡心中的痛。

也唯有自己，是那同病相怜之人。

如此这般，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小凡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来，双眼自然赤红一片。

法相见此情况，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终究是他们天音寺的错。

再次叹息一声的，法相看着张小凡，到底还是劝说了一句。

“张师弟，你，你要保重身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未来日子还长……”

只是，对于法相劝说之言，张小凡却仿佛置若罔闻一般，依旧沉默不语，只是赤红着眼睛。

忽地，张小凡“哇”的一声，却是喷出大口鲜血。

此时的张小凡，却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鲜血淋身，眸子赤红，当真是狰狞无比。

张小凡仰天惨笑，声音说不出的凄厉。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他双眼宛若有血泪留下，原是泪水混杂了鲜血，张小凡跌跌撞撞，一步，一步的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我到底算什么啊——”

“我到底算什么——”

这般惨厉的声音，回荡在这大殿之上，却是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大竹峰那边，田不易与苏茹却是不忍见之，转过身去。

田灵儿越过众人，却是流着泪跑到张小凡面前，道：“小凡，我们回大竹峰吧，跟我走吧，无论如何，你都还有我，我们……你还有我们。”

田灵儿脸色亦是苍白，且泪流不止。

她看着浑浑噩噩，宛若丢了灵魂一般的张小凡，感觉心好痛，好痛。

张小凡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田灵儿，混混沌沌的应了一声，面前这个女子，不知怎么，却是在这个天地孤寂的时刻，他所唯一相信的所在。

张小凡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那只温柔的手，闭上眼睛，他只想跟着她走！

田灵儿走在前，张小凡就这般低着头，跟着她缓缓走出了玉清殿。

场中的众人，谁都没有阻止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走出大殿，眼睁睁看着他们腾空而起，飞向天际。

待到二人身影消失，这大殿之上，却是久久无言。

……

时间宛若长河，无论是谁，不过是在里面漂泊而已。

青云山脚下。

一条林间山野小道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一个青年。

青年周身虽无异样，然其面色却苍白得可怕，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惊疑的，最是令人惊疑的，却是青年那一双暗淡无光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面，好似万物已枯，世间已死。

那是何等的悲，何等的痛。

才能让其变得如此。

青年近乎本能般，朝着那条记忆中的小路走去。

路过山野，路过河流，路过记忆中的村庄。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路的尽头却是有许多座颗孤零零的坟墓在晨光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

这里显然很久没有人来了，草木茂盛得连原本的小路也渐渐模糊，唯有那微微清风轻轻拂过，断断续续的呼啸声，为这孤寂的坟头增添了些许的生机。

空旷的坟头充满了孤寂，凄凉！

而青年的目光在见到其中两座坟头之时，终是波动了起来。

风，微微有些急了起来。

周边的花草却是在疯狂般的摇曳，仿佛在向人鞠躬，犹如好客的主人，欢迎着着客人的到来。

青年脸色苍白，眼中似乎只有面前这两颗不起眼的坟墓，不知何时男子脸上一行泪水倾泻而出。

微风渐起，时而呼啸凌厉，吹得男子的的衣裳漫天飞舞，似乎也为男子感到伤心难过；时而徐徐而过，轻轻拂在男子的脸庞之上，犹如爱人的手，为他轻轻擦拭心中的悲伤。

来人跪在两颗坟前，半晌后终是低声啜泣起来。

只是，不知说的是什么。

只是隐约间，借助那清风，却是能够听到“对不起”，“没用”，“不能报仇”之类的话。

时间匆匆，随着男子的诉说，天色渐渐低沉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天际忽然传来雷鸣。

苍穹之上的闪电，宛若银蛇般划过夜空，漆黑的夜，裂成了数块。

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好似石子一般砸了下来，打在山间枝头，打在坟头草地，却是啪啪作响。

雨，越下越大。

未几，已成滂沱之势。

转眼天地之间，一片迷蒙，青年片刻间全身已然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说不出的冰冷。

然而青年却是毫无知觉一般，只是怔怔的坐在坟头上。

风愈急，雨愈狂。

雨水从他的发间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忽然，在这狂风急雨之中，却是出现一红色身影。

田灵儿手执素伞而来。

“小凡……”

低沉心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张小凡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