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佳人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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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宿命
容复花了半天的时间, 把林深在榕庄系统里挖出的所有边角材料都浏览一遍,直赞叹自己找上的首席安全官委实靠谱,细想想结识的经历, 还是在美国上学时通过李沛然认识的。李沛然自己是个热闹人, 偏偏容复和林深都是好静的人, 于是他俩话题投机, 反倒把李沛然撂一旁了,
好在他和叶盛正腻乎得很,根本不在乎他俩。
想到叶盛,容复心里一抽。当年, 别说是他,所有知道的人, 都以为李沛然和叶盛可以天荒地老, 谁知缘分尽了, 也就各自散了,世界上有什么天长地久?
想到这儿, 心里满是悲怆。
一杯热牛奶递了过来,佳人低下头,凑在他薄薄的嘴唇边吻了吻,绵长温柔的吻,是他心灵最深沉的慰藉。
抬头看钟, 居然近午夜, 他整理资料还真是不觉时间过得快。
殷柔住院, 他索性也不回留下湿地了, 换了齐叔的车就奔佳人这儿来。他在整理资料的时候, 佳人就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忙自己的事情。无需多言, 抬眼看到她,他的心里就很满足。
这会儿见他合上电脑,佳人凑在他耳边,“水给你放好了,泡一泡,放松下。”她已经穿上条睡裙,转身就要往床上去。
容复伸出手臂一捞,就将她拦腰揽住,“陪我!”
两个人彼此依偎,感受温热的水在肌肤上荡漾出点点涟漪,这样的平静于他们是珍贵的休憩。
佳人小腿骨裂,于是容复抱着她上了床,动作轻柔和缓,只怕弄疼了她,偏偏她后背上的伤痕尽数展现在他眼前,新的旧的,纠缠在一起,加之他的好眼力,又能一眼分辨。伸手触到皮肉微微隆起的新伤,就想到她躺在自己脚下,猛烈地喘息,汩汩鲜血在地板上流淌。他懊悔得不能自已。
佳人虽背对他,也感到他的抚摸,右手绕过肩,按在他的手背上,“过去的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我们重新开始,就谁都不要去想从前,不要去计较过失。”
他揽过她的肩头,重重在她额头上吻,其实从前她也没有对不起过他,她也没有什么过失,彼此不计较,其实是为他开脱,她能这样想,于他实乃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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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两人收拾妥当后,容复会把齐叔的车开回留下湿地,换成他自己的,再赶去医院看一眼殷柔,往往能在走廊里或是殷豪殷柔的病房里见到佳人。两人的客气倒也很像真的,能够成功骗过殷雄全家。
佳人陪殷豪说了会儿话,就借口店里有事,约了乔康去看望小颖。
本来,她是可以走正规途径申请见小颖,而不需要劳烦乔康的,尤其是年后,乔康调到刑侦科,很是忙碌。但为了一点打探的私心,她特意通过乔康,而乔康那边也乐意带着她去见。容复听她打那个电话时掐过她的手臂,被她翻了个白眼,也就不再作声,毕竟,他为了利益连婚都结了,而她和乔康之间坦坦荡荡,这醋吃得没有理由。
乔康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师父还好吗?”
果然问到了点子上,乔康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女儿大动脉出血,没能救得回来,我师父他,怎么算好呢?反正前途肯定是没有了,就看判几年了……”满眼的黯淡。
小五曾经叫嚣着,不会任刘国栋宰割,怎么看他都是个占主动地位的人,怎么搞得家破人亡,自己身陷囹圄。
“你师父他是不是……”佳人试探道,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黑警?”乔康说出这两个字是带着气恼,“我在警校里就听说过他,当年的个人成绩特别好,后来做了个普通的狱警,就已经挺奇怪的了,但是干活兢兢业业,而且,我跟他的时候,觉得他特别有人情味儿,真的,你没去过牢里,不知道,在那个环境,能对犯人那么有人情味儿的不多了。”
乔康相信他是个好人,佳人心里有了数,没想到他话锋一转。
“但他刺伤殷豪的时候,几乎是自己承认了的,现在他在病房里一言不发,谁去他都不开口,我说不好,佳人,我一直很崇敬的师父,可能真的是黑警。”他的声音仓皇又绝望。
佳人听着很难受,一个高大的形象顷刻坍塌是什么感觉,她有过,那是她怀疑夏侯元的时候。可是无论他是怎样的人,都不该影响到她。于乔康也是一样。
“坏人犯错,受了惩罚,仍然有得到原谅的机会,好人也可以。”佳人对着乔康一字一顿地说,“况且,他是不是黑警,都不会影响到你做个好警察。”
乔康点点头,带着佳人到了局里。说好证人那边的小组会把小颖带去局里,和佳人见面的。可乔康刚下车就被人叫住了,“不好了,正要找你呢,三桩案子的嫌疑人找到了。”
“哪儿呢?他说什么了吗”乔康一听有任务,整个人都绷紧。
“已经死了,哎……”那人两手一摊,“快,大队长找你呢”
“那要见的证人……”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打断,“那个证人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哪儿能见人,你先去见大队长。”
乔康正拔腿要走,猛地回头看佳人,佳人立刻摆摆手,“乔警官赶紧去忙正事,我可以自己走。”说着就退着走出了公安局大门。
马强,马强也死了吗?她心里一阵大动,这个杀了她和容复亲人的人,这么快就抵命了?可是真相、自己亲人最后一刻的记录,也随他一起走了。
她心事重重地打了一辆车,往孤山路一号去,她需要好好想想。
方才那人说,小颖被重点保护了,而小颖和马强无关,而是孟志,如今孟志在逃,偏偏在三桩血案的罪魁祸首身亡时提高了重视的等级,佳人觉得,来龙去脉好像清晰起来。孟志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现在更是在重重通缉下犯下累累重罪,他当真失去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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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雄在医院里陪了殷柔几天,想起自己父亲去世前的光景,干瘦如柴,还想着拿钱续命,满身插满管子,苟延残喘,不忍去想自己这个年轻的妹妹也是这个下场。
他在家里落地镜前打量自己时,惊觉自己瘦了,从前饱满的脸,现今在颧骨之下深深凹陷,惊骇得不能自已。匆匆忙忙又赶到医院,抽了五六管的血,毫无异常的情况下,抓住医生,一定要做全身的核磁共振。他一定要尽早知道,不想落得和父亲妹妹一样的下场。
拿着一切指标良好的化验单,他却仍然心存疑虑,这种疑虑如气球一样越来越大,大得他夜里睡不安稳。他梦见那一个个花菜样的癌细胞,在他的身体里遍地开花,开满他的心肺、甚至是眼球瞳孔。
他惊叫着从床上坐起,自己睡在空荡荡的双人床上,他和殷黄翠微分房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都不想相见,若不是殷豪,以及那件件压在二人身上心上的罪恶,可能他们俩早就分道扬镳了。
厚重的丝绸窗帘有道口子,月光在缝隙里翩跹起舞。他想起睡觉前,似乎是把窗户关上的,于是赤脚往窗边走去,却见到有一扇赫然洞开,面向夏季繁盛的花园,各色高低树木在午夜的夜光里,森森然,如能吃人的野兽。他吓得砰一下合上窗户,又觉得不放心,非要一扇扇检查过去才安心。
躺回床上,想安心地睡去,又猛地一惊,睡前自己是关了窗的,它还不是自己开了?重又起身,依次检查过去。困意袭来,他心中却惊惧不绝,不得已,将所有的窗帘全部拉开,露出那一排窗户。他要一睁眼就看到关得完好的窗。
合上眼,他重又看到自己年轻的模样,有个出生相当的妻子,满身名媛气质,顷刻她变成个恶妇,从前温润如玉的脸颊尖刻得如鸟喙一般,狠命啄在他的身上,他大叫着在地上打滚,双手护着脸,那坚硬的嘴却戳穿他的手背,直直钉进他的眼睛,右眼瞬间就鲜血满布,而左眼里却看到那个恶妇,不是名媛,而是个实实在在的恶人——他的妻子殷黄翠微。
他睁开眼,黄翠微坐在他的床边,正用手指抚着他的眼眶。“啊”地大叫出来,惊恐地躲到了床的另一边,“你你你,你干什么?”
“他们今天早上发了特级通缉令,要抓捕孟志呢。”她笑着看他,脸色却苍白。
殷雄的牙齿直发颤,“抓他?抓就抓,关我什么事儿?”进而才回过神来,冷笑道,“怎么,你的老情人,担心啦?”
“我的老情人?”她皱皱眉,“我们还在想这些事情?从龙湾开始,孟志哪件事情没有参加?”
“龙湾?”他的牙齿还在咯咯作响,事情繁杂得他几乎忘记了那件大案,“我找不到他也没办法。”
黄翠微也不再听他多说话,摆摆手走了出去。
他终于知道自己夜里的恐惧何来,他害怕孟志记仇,记得他要把他当作弃子,所以来寻仇了。那窗户,是貌合神离的妻子开的,这样一想,寒颤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