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风无相, 云无常。

这是《风云》上的话，我看过这套书后，极大推荐给云看, 因为云那时迷上了《流星花园》, 翻来覆去的看, 先是租光碟来看, 看坏了DVD后, 又买了台新机子，为了看得长久些，这家伙干脆自己买了套光碟, 又怕别人笑她，说是向我借的, 真是白痴。

她嫁的地方, 离我五六十里, 我们见一面并不容易，当时我还在上班。

我工作的地方在不明底细的人看来很风光, 在里边呆久了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个身染梅毒但衣着光鲜的妓女，神情傲慢地抬高自己的身价，很多人相信她是值得一宿千金的。

她是娼妓，却不敢赤裸向人, 所以她只能靠哄骗过日子, 她曲意逢迎, 她掩袖谄媚, 扯虎皮拉大旗, 和她接近的人渐渐了解后，无限鄙夷。

我在很多时候, 都不愿提起自己工作的地方，怕脸上也烙下耻辱的烙印，让人轻蔑取笑，后来我离开了，便去云家小住，难得脱开了没有节假日的工作，和朋友聚上数日。

云和风在高中时候就相爱了，爱了八年才得成眷属。

云在三十岁的时候成了新娘，我送了本《乱世佳人》给她，书非借不能读，结婚好几年了，这个家伙居然连一遍也没有看完过。

因为认识了她，我才读三毛的，以前我一直以为三毛和琼瑶一样写言情小说，那时节我爱看古典文学和纯文学，有时候也看些武侠、科幻之类的东西，也许因为心中有太多的幻想与追求吧，对于奇幻的东西很有兴趣，对于爱情，因为不可能发生在身上，所以我不愿浪费精力去看它。 我排斥这些东西，觉得爱情不是可以写出来的东西，如果可以表达，那里面就掺了水份。

云让我了解了爱情，也读到了三毛，我觉得人一生中有很多快乐，但有一种是如人饮水的快乐，就是读到一本好书。我形容不出来这种快乐的滋味，却对它上了瘾，怎么也戒不掉。

读书也是种毒啊！云看我整天把命都搭上地看书，夜夜读到凌晨二三点，第二天还有上班，日子久了，我到了晚上，神采奕奕的双眼放光，到了白天，就低眉敛目的，看谁都磕了药似的晃。

有天我看书看了通宵，第二天照常上班，还没等我从三毛的绮丽世界里走出来，云又将张爱玲借给我看。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介绍许多古典书籍给她，她嫌太深奥了不看，结了婚以后，她更是十指不沾书墨痕，去年，云买了电脑，整天泡在QQ里边了。有时去论坛转转，也不发帖子，连水都不灌，只当看客。

所以我介绍《风云》给她时，她拒绝看，因为她看《流星花园》看上了瘾，说话的口气也流起来了，我笑她白痴的时候，她居然笑得真和白痴一样，而且样子还有几分可爱，无怪乎风当年时非卿不娶。

我一直记不太清楚风的样子，好像有两年时间风还蛮帅气，也就两年吧，风就变得不怎么耐看了。

第一次在云家见到风，云介绍说风是她表弟，可笑初中在日记本里就开始写表哥表妹的我半点没有怀疑。

风当时好像很腼腆，穿一件半袖的T恤，红着脸，我不记得互相谈没谈过话，我的眼中当时只有云，至于什么表哥表弟的，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后来这个风表弟总晃在云身边，我也慢慢开窍了，气云不但重色轻友，而且还隐瞒秘密。

云嫁了风，有了孩子，好像就心愿足矣了。

书？偶尔会翻两页？

字？大约是一个也不写了。

以前她还会写几行诗的，因为这个缘故，她认识了好几个诗人，有一位我印象极深的，乱蓬的发，很消瘦的脸上戴着大框眼镜，总喜欢充满激情的朗读他最得意的作品。

有一次他朗读自己获奖作品读得特感情充沛极了：皎月照我怀，明亮又洁白。

听这两句时，我差点让水给呛死。从那以后，我对一些莫名的大奖赛噤若寒蝉，杀了我也作不出这样的诗句。

为了尽地主之谊，云逼我看《流星花园》，我搞不清楚那里边除了几个还算是好看的小男孩小女孩以外，究竟有什么看头？

其实我也看了好几遍了，看的时候一集接一集的不知道疲倦，看的时候笑，笑过了也没有觉得有意思。

在家的时候，我也常租光碟来看，我看东西很挑的，若电影一定要极好的，好的故事好的编导好的演员，若是电视剧集，则里边的演员好看就行了，一个故事抻扯出十几几十集来演，演得好才奇怪呢。左不过看那几个演员走来走去而已。

云看《流星花园》时，连猪也懒得喂，饭也不爱做，我笑她看那些孩子时的眼神，好像看自己的孩子。

然后我又介绍安妮宝贝的文章给她看，并保证她看了后决不会后悔的。

云却不过我的热心，终于看了。

我推荐的几篇她都看了，她看了以后流了泪，她说已经好久没有看书看到流泪了。

我说她是很久没有看书了，她说也对，因为养了猪后发现，猪比书实在，再笨的猪也能卖钱，但再便宜的书也得掏自己的腰包，况且猪的智商是与卖价无关的，书的好坏与价格真的有关系啊。

说了半天这个，云问我安妮宝贝是谁，我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的来龙去脉，只要她的文章能够让我感动，她是何妨神圣有何关系？

我推荐过许多东西给她，比如李贺的诗，王菲的歌，埙曲、佛经、《大话西游》等等，她接受了的，好像只有一部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和这个安妮宝贝了。

如今夜深了，累了一天的云又放上了《流星花园》了，她看着屏幕上的人影憧憧，心中却浮动着我的影子，推了风一把说，嗳，记得十年前叶露来咱们家吗？我们成宿的看《流星花园》，她想借我没舍得。谁知道那次以后她就走了，这个白痴，说走就走了，走得那么绝，让人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她说着说着，无声地哭了起来。

十年了？

我忽然心酸，自己居然死了十年了，十年怎么这么短暂？自从许出国以后，我可以晃的地方只有父母家和云家了。父母那儿我常去但不愿去，我怕见他们，象一个偷了他们命根子的贼，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而且已经没有了赎罪的机会。我一见他们就心惊肉跳，无地自容，这种折磨应该是上天最严厉的惩罚吧？如果没有限期我宁可现在就入地狱，让灵魂在肉体的痛苦中得到解脱。

云家我比较喜欢去，看见朋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我的心情才会豁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