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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上枝头变乌鸦

作者:黯夜妖灵 | 分类:现言 | 字数:16.9万

15.第 15 章

书名:飞上枝头变乌鸦 作者:黯夜妖灵 字数:4586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8:37

狂躁热火的音乐,彩灯闪烁迷乱,人影憧憧,犹如剪影,这个世界,仿佛隔断了婆娑世界的千百种烦恼,时间、空间全部凝固。

微沙的歌喉,抖颤的尾音,纷乱的酒味,混杂的香水,交织在一起,慢慢消磨着人的理性,引逗着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欲求。

邵阳给叶露端了一杯酒,五光十色,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边,煞是好看。

烈酒最香,毒花最美。

她忽然想起天涯明月刀里边的一句歌词,很老的一部电视剧,很旧的一首歌。

这杯酒,实在流光溢彩,怎么看都像有毒。

邵阳告诉她,这杯酒的名字叫做豆蔻年华,本来晋寒冬要了一杯血腥玛丽给她,只是邵阳觉得那酒看起来很倒胃口,就偷偷地换了。

好像浑身长刺儿,坐也好,站也好,都是不自在,叶露先是左右看看,很多萎缩的人,身边黏着浓妆艳抹的女子,就在座位上,扭来蹭去,诧异之后,叶露有些发冷,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

这里的座位,好像是一个个画地为牢的囚笼,每个人都飞蛾扑火似的,甘心情愿陷入其中,也许堕落的快乐,让人在暂时的麻痹中忘却了烦恼。

心里感叹,可是身子依旧靠在座位上边,并没有打算挪开。

或者应该拂袖而去?

如果换了别人,把她约到这样一个地方,叶露早就愤而离开。

可是现在,她安然地坐在这里,等着看接下来的事情。

叶老师?

邵阳试探般地问了一句。

牟杰没有来?你们三个一直形影不离的。

叶露轻描淡写地问一句,掩饰着内心的情感波动。

嗯。

闷闷地点点头,邵阳挤出一分笑来,本来团团的娃娃脸略带窘色,他?他那个脾气,和老大吵了两句,今晚就没有来。

大约晋寒冬和牟杰的争吵,和今天晚上的事情有关,叶露尽管有些生气,但是还能从邵阳的神色中看出端倪。说来也是蹊跷,认识晋寒冬也不过几天而且,就搭上了自己很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遭遇非主观能动控制的事件——被车撞,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醉酒,第一次坐在酒吧里边,也是第一次会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生气。

酒,端着手里,叶露仰着头,看着晋寒冬坐在高脚椅子上边,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歌,一首英文歌。

晋寒冬的声音,富有磁性,微沙,在迷离纷乱的酒吧里边,唱着灰色的离别。

英文对叶露来说,比甲骨文还陌生遥远,中学的时候学过一些,学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实在没有语言天赋,永远弄不清楚时态语法,等到离开学校的门,那些残存的英文,舍她而去。

英文歌,她只记得两首,一首是昨日重现,一首就是加州旅馆。

这两首歌,她也是记得旋律和大概意思,音乐,有时候的确没有国界,随着旋律流淌出来的息怒哀戚,听到的人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

歌已经唱完了,叶露尚自端着酒杯,沉浸在无法言说的感觉中,回味着深藏在歌声中的痛意,也许只是一厢情愿的感觉而已。

邵阳比往时沉默,坐在叶露的对面,欲言又止。

刻意上演的离别?从来都没有相聚过,还谈得上什么离别?

淡淡的伤感,让叶露笑得有些疲倦:“邵阳,你是个好孩子,不用为难,也不用说什么,本来就没有什么。” 她心中也叹了口气,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都像一场戏,总该有过客,掠水惊鸿般,没有人可以预知他们的来去。

带着笑声过来,过来的是两个人,晋寒冬拦腰搂着一个女人,一边笑一边喷着酒气。他们的腰黏在一起,女人的头贴着晋寒冬的胸口,摇摇晃晃地,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边。

晃着头,晋寒冬笑眯眯地看着叶露,好像在研究一件很精致的玩具。

他笑起来的时候,和平日里的情态判若两人,有点儿暧昧的坏,小叶子,我们现在算不算是朋友?

算就是,不算就不是。

模棱两可地回答,叶露弄着自己手中的杯子,酒在里边微漾。

哈哈,晋寒冬笑起来:“好,算就是嘛,小叶子,你这句分明是胡同逮驴,两头堵哈。”

叶露也笑了:“这个应该叫做辩证法?”

她在笑着,可是心里的感觉,又是忿然,又是无稽,又是倦乏,想起来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一段文字,大约是说和尚参禅,初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中境界看山非山,看水非水,高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从原点绕了一圈,归一后便是觉悟。既然诸相皆空,世事又有何异同?既无异同,便无混淆颠倒,心下立时清爽了许多。

先时的气愤慢慢淡了,每个人做事前,都会衡量考虑,晋寒冬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虑,她会生气,还不是因为觉得晋寒冬不够了解自己?可是,她凭什么要人家了解自己?

叶露的表情和反应,让晋寒冬很是奇怪,他怀中的那个,几乎整个身体都融化在他身上了:“大家是朋友嘛,朋友就不用见外了,小叶子,你对我的生活环境一定很好奇吧?怎么样?这个真实的我,是不是让你吓了一跳?”

不假思索地摇头,叶露还真的没有感觉到很是意外:“酗酒,女人,怎么?”

嗯?

这次反而是晋寒冬愣了一下子。

叶露悠悠地:“酗酒,女人,古龙先生也是这样,可是他写出好多铁血热肠的故事,人们会记得李寻欢和郭嵩阳的生死之交,会记得花满楼阳光一样温暖的笑,记得盗帅的郁金花香,记得陆小凤的四条眉毛,谁会去八卦他喜欢喝什么酒,身边的女人是谁?”

本来那个软在晋寒冬怀里的女人,蛇一样缠着他,手指不安分地在他的脸颈上划来划去,听着叶露的话,忍不住看过去一眼,噗嗤笑了一声。

酒好像醒了大半,晋寒冬盯着叶露,叶露一笑:“音乐和文学有什么异同?都是要感染人,要感动别人,就先感动自己。酒精可以让人麻醉,欲望可以让人沉迷,在麻醉和沉迷之中,陷入极乐与绝望的颠覆撞击里,灵感会在瞬间闪现,越是狂野的东西,越是充满诱惑,所以有的歌手,不但酗酒,纵欲,还嗑药,在幻觉和性情迷失中,缔造音乐。好像写字的人,在极度意淫中,追求瞬间崩塌的张力,挖空心思地想套牢读者……”

她说到这儿,忽然自己失声而笑,好好地说这些做什么,自己实在无聊。

愣了愣后,晋寒冬和那个女子吻在一起,两个人好像被胶水黏住一样,互相纠缠着,就是不肯松开。

邵阳在一旁很假地咳嗽,企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叶露站起来:“如果你是陌生人,在路上求救,也许我不一定会过去帮忙,可是我一定会报警救援。如果当你是朋友,你遇到事情,我也许无法真的帮你度过难关,可是我会竭尽所能,我会担心忧虑。”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笑“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尽兴吧。”

不等晋寒冬有什么反应,也不理会邵阳在后边大声喊什么,叶露穿过人群,一路飞快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开了门,一下子扑倒床上,然后独自闷气,更让叶露郁闷的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会如此生气。

轻轻的叩门声后,轻盈的声音传来:“叶露,可以进来吗?”是房东太太梅若华,本来以为他的先生姓许,后来才知道人家的先生也姓叶,叫叶文博。

她先生叶露只见过一次,打过一声招呼,没有太深的印象,但凭心而论,梅若华这个人,给叶露的印象还不错,她很喜欢这个的名字,让她回忆起中学时代迷恋过的武侠故事,那段懵懂又青涩的时光。

得到允诺后,若华婷婷而入,满面歉然。

“有什么事吗,叶太太?”叶露倒了一杯茶,心中有几分疑惑,该交的钱都交了,会有什么事呢,难道地下室要卖了?这个地下室虽然阴冷些,同住的韩冷月虽然让她始终耿耿于怀,但首月的租金已经交了,现在搬出去,叶露心疼那笔要不回来的钱。还有,这边的地理位置还算不坏,出了门,东有公园西有禅院,北边三站地后又是树葬墓园,叶露常去那里捕捉灵感。

若华犹豫着,有些难以启齿。

“能帮您什么忙吗?如果我办得到,我很乐意。”叶露客气地寒暄一句,这样的话并非出自叶露的真心,只是生活在陌生的都市,叶露必须礼貌而周到。

“这样的,我家的刘姐有事请了几天假,明天文搏的生日要请几个朋友聚聚,我想麻烦您帮我清理一下房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付钱。”若华的神态、语调很得体,她的本意是怕伤到叶露的自尊。

刘姐是她家的保姆,平日负责清洁和做饭,是一个干净利落,说话清爽的中年女人。

叶露很为难,倒不是在乎临时充当保姆的角色,人间三百六十行,只要钱赚得干净,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她这个人最做不来的就是家务杂事,如果活在古代,她一定嫁不出去,三从四德可不细究,只凭拈不了针线,便是貌若天仙也会待字闺中一辈子,何况用天仙来比喻叶露是很可笑的事。

“对不起,如果您没时间,我不打扰了。”若华微微有些尴尬。

“不是时间的问题,我希望能帮上忙,但愿别失望。”看到她的尴尬,叶露十分抱歉,只好勉为其难,她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见不得人家为难。

若华没有失望,只是笑个不停,她一直以为她在家务上最糟糕了,没想到世上还有一个叶露。

地板、家具、餐厅、窗子……忙了好半晌,才算勉强混过眼,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叶露长长叹了口气,幸亏她没指望做家政服务这个行当来吃饭,不然早饿成了干尸。

叶露坚持不收报酬,若华就坚持请叶露吃饭。

在古雅幽淡的中餐厅,若华客气地请叶露点菜。看着菜单上道道名字离奇、价格不菲的菜,叶露忽然很后悔拒收若华的报酬。收了钱固然小气,可这样反而让梅若华更破费。

若华微笑:“您别客气啊,其实这么多房客,我觉得您很让人尊重和喜欢。大家都是习惯沉默安静的人,否则,也许早就成了朋友。 ”

叶露知道她说的不是客套话,叶露对自己的人品和性情绝对自信。女人之间的友谊开始得都很平淡,所以有默契的就细水长流,没意义的便了无痕迹地结束。她始终觉得友谊是人生不可多得财富,宁缺毋滥,是朋友就能交往扶持一辈子,这是原则。

叶露朋友不多,但情谊颇浓。

记得《人到中年》中有句话形容陆文婷的,也许用在梅若华的身上更合适:若华安静得象滴水。叶露既没见她发过脾气,也没见她流过泪,可是叶露觉得她活得寂寞而倦乏。

上班,下班。

第二天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因为心中烦闷,到了下班的时候,叶露才想起来忘了和周老师谈谈,可是周老师已经走了。

晚上,若华请了几个好友,有她的朋友,也有叶文博的,也请了叶露。

来的人谈吐雅致,气质尚佳,客厅里温馨香暖,情思动人,算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东风偏偏真的没有吹来。

若华接了个电话后,气定神闲地告诉大家文博加班,赶不回来了,她代表文博和朋友们共贺寿禧。气氛依旧温馨,可是叶露觉察到若华眸子里一掠而过的幽凄。跳舞、唱K叶露都不会,一个人做在角落,摆弄若华的玛瑙棋子,围棋叶露不懂,却挡不住美丽棋子的诱惑,剔透浑圆,微凉润指。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若两人,不拘男女,清茶一盏,棋秤一方,安然对奕,偶尔言语诗来词去,如此情景,恐怕只在古装剧里中见了。这样的画面一直在叶露心里,也许只是遥不可即的梦想吧,但它生了根,发了芽,叶露无法将它完全抹灭。

流逝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事情,她冲刷走的只是杂质,沉积下来的必须是纯净,这是叶露的生命原则。一个人活得可以落拓贫寒,但不能没有原则可循。叶露渴望高尚地生活,所以一直纯净地过。

历史长河中,屈原是值得敬仰和伤怀的,他有他不懈的追求,有为之殉命的美梦,现实生活里,叶露也满意自己的坚持,叶露有叶露的信仰,也甘心为之牺牲。

心中怅然若失未罢,却过来一人,大方地坐在叶露对面,好像百无聊赖地样子,然后看了叶露一眼,很客气地微笑说:“打扰您吗,我叫KING ,小姐怎么称呼?”

叶露英文很烂,但这个KING的意思还是懂的。打量一下,衣冠楚楚地倒象个KING ,不过,叶露讨厌他的眼神和说话方式。

“我姓叶,”叶露的微笑只不过出于礼貌,有些慵懒。

KIN□□下头:“啊,您是文博的妹妹吧?”从他的语气里,分明知道叶露不是。

无聊。

叶露忽然很认真地说“对不起,您弄错了,家兄的声望比叶文博先生大很多,他叫叶开。”